长篇小说三线日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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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4月24日星期五

世界上的事总是那么无常!

曲班长通知我们有可能紧急调往九里水泥厂工地,第二天早上便又得到正式通知,说不去九里了。

原来,处里对安排谁去谁不去有争议,当晚就安排了别的人,今天早上已经出发。还有说,九里会战的人,厂子七一投产,工程处八月就可以动身返回济南了。看来,遇到好事,总是有人要争要抢,难怪要斗私批修加强学习呢,我认为,有些人只知道为自己,早晚得成为被批被斗的对象。

主任安排我们休息了两天,给我们做了思想工作,革命工作分工不同,岗位不同,地点不同,但都是一样的为人民服务。这不,这两天还见到了二处的王主任,还有那个高干的儿子,他还是那么神气,还是那么神秘,那么说话不把门,还是那么笑嘻嘻-----不过我怎么这回发现他真的有些异样呢?

王主任带着他寸步不让他离开,他那笑,怎么感觉都有点瘆得慌,不,他好像真的精神有毛病,一定是精神真的有毛病,------想起过去见过他十来次的印象,全部连起来,一定是有精神的毛病!要么,他说话那么胆大放肆,早捅出大篓子了。

也可能,他根本不是什么高干的儿子,也不是大学生,但也一定是个神秘人物,还有,我们食堂的胖师傅,所有人也不知道姓啥叫啥不让打听,他却经常能和这所谓高官的儿子见面还抱来抱去,他们的关系一定不简单,亏我还念过高中干宣传工作呢,没有这点眼力,社会经验比零蛋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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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秘密已经很让我好奇了,我也许有机会发现些什么。革命工作的危险,社会斗争的复杂,自己真是懂得太少了,简直就是幼稚!

可是,二处的王主任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年4月25星期六

从昨天开始,又接触了个从来没干过的活,在二次水处理工序的车间安装窗户扇,第一次干,得跟曲师傅好好学习。不过自己真笨,快下班的时候,不小心夹住了手指头,弄了个血泡,好在骨头没啥事。

曲师傅关心我的情绪,今天我和他承认了因为我的她心情不好,他劝我说,结婚了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婚前应该两眼都睁的大大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可是我正好弄反了,和她认识时我都没敢仔细的观察她,现在更看不懂她了,这都怪我轻率,自己没主见,全听了家里的话。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巴到天明各自飞”,此话一点不虚。

她既然不来信,也没什么意思给她去信。

想想看,她与别的同志的家属比较,真是无情的,呆板的,没什么意思,一点夫妻感情都没有,自己这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热情,要它何用?

唉,人啊,真是知音难求!她这样给我造成了很大的思想压力,但也给她自己制造了思想压力,我们如果长期这样分居该怎么办呢?

唉,人啊,谁会把谁的真心当真心,谁会是谁的真命天子呢?自己为什么不能改变自己的软弱性格,学的冷酷一些呢?

我的云,你现在在想什么,小璐还好吗?

年4月27日星期一

我真为自己对她无端的猜度而感到羞愧。前段时间还说那个高干的儿子是个疯子,如今看来,我才是个疯子呢。自己的孤独感无处发泄,就埋怨她不来信,可是,第二天就接到了她的信,又怎么解释呢?

有了她的消息,我心里都舒坦多了,也有了收拾家务的冲动。昨天,就把大棉被做了起来,今天,把蚊帐也挂起来了。

我的云啊,你感冒了,好在不很严重,小璐仍在发烧,家中只有你们娘儿俩,两个病号没有人照顾,真不知多么困难呢,而我却那样想,想起来真是------。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家,回到你们身旁呢?

年4月29日星期三

这几天在配电室上窗户扇,搭档是我的哥们刘海波,配电室不算太高,所以今天上午就干完了,然后回二、三工段去修理窗扇。

虽然和刘海波很熟,但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和刘海波搭伙干活,他虽然年龄不大,但已经是个老技工了,他原来在木器厂的时候就是个多面手,画画书法都很好,通过在一起干活,我才知道了他来三线真实的故事版本。

果然是在他还没有来三线时,她追求的女孩就跟了别人,他真是心情糟糕逃避现实才报名来的三线,所谓后来的写信要调回去果真完全是是自导自演的。

小刘是个特好面子的人,不知木器厂什么人把他的故事传到了基建工地,说他并非思想积极而是被某女孩甩了,因为失恋才到四川来的,他气不过,就演了一出戏。

------也就是那个:

------女友在济南等他回去,回不去就要吹灯------,这“信来、信往”地一演道,真吹了,真回不去了,那吹了也就吹了吧!

------简直听得我目瞪口呆!!

------这伙计,自尊心也太强了吧!不过,他总算是个有趣的人,能够自己决断自己未来的人,有点缺点也是可爱的。

------

我想我呢?我为什么来这里,我是什么私人的原因都没有,就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奔赴三线工地为革命做贡献的。

的确,那时就是这么想的,也想说自己当初来川的想法,但是没敢说,怕小刘笑话。

跟着小刘修理窗扇,边干边聊,也学了些技术,心情也大为改善,我感觉,奋斗在三线的人,不单是我有烦恼,各人有各人的烦恼,我那些烦心事这时候都不叫事了。

下班途中,道路两边的花池中已经种满了花,已经盛开了许久的海棠花是乐城种植最多的花卉,也是乐城最有名的花卉,现在依然开的很好。忽然想到,去年秋云来川时,我们俩抱着小璐,小心翼翼地也走过这段路,那时候还没有修上水泥,都铺着土石渣,我想,如果她现在就在这里,我们手牵着小璐赏花散步,那该是多么的幸福!

此时我就想,其实我的云,她优点很多,我应该感到幸福,更应该增强对人家的情意。今后一定要多多体贴人家,尤其是自己的云,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她现在只我这么一位亲人,我应该多想想这几年人家为我费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受了多少痛苦,这一点决不可以忘记。将来到一起生活时,绝不能以人家的一差半错抹杀了离别时期这段的辛苦。

秋云啊------苦了您了。

秋云啊------我欠你的。

年4月30日星期四

头午,仍去车间二、三工段,修理一个门框。下午,在宿舍区打扫卫生,是清理楼下的排水沟。记得上次是去年元旦清理的,转眼5个月过去了,如果再过5个月呢,估计那时候我们可能依然在这里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晚上无聊,与老李和宝庆下跳棋,他两轮番上阵,我是常胜将军。

年5月2日星期六凌晨

今年的五一劳动节真没有安排劳动。

连续三年的五一过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日子,无非是吃喝玩乐吹牛加自由活动。

记得昨天首先的似乎是包水饺,然后吃水饺喝酒,我第一次把自己喝迷糊了,迷糊以后还干了些啥、说了些啥根本不知道,不怕人笑话,反正写在日记里没人看见,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褥子绘了副四川地图,是白天的事?还是晚上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刚才老李出去解手,我掀开被窝一看,哪里啊,居然画了个山东地图,好丢人。

也不知现在是几点了,口渴的要命,宿舍暖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水,等老李回来睡下,我只好溜到二楼宝君宿舍,悄悄地倒了一碗。

床给弄湿了,只好坐起来,名义上是戴上头灯看书,实际上是写日记,记下来自己这光荣的一刻。

年5月4日星期一

前天一天都心神惶惶,非常不安,唯恐别人发现我的秘密。

好在五一前几天我把蚊帐挂上了,周六上班都没人看见,我出工晚几分钟,收工快步地往宿舍跑。等老李打饭我就跟着一起打饭老李不出去我也不出去,也没有被老李怀疑。

昨天是休息日,我很晚起床,故意在床上喝水,装作不小心把碗弄洒,弄湿了床,便“光明正大”地去外面晒褥子去,床单用水洗过,估计没有露馅。

好险啊,以后再也不喝那么些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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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活依旧是修理门窗,给车间安装窗扇。

现在,我很想念她,想念女儿小璐,看着小家伙的照片,多么可爱,但她身体一直不好,现在怎样呢?

年5月6日星期三

昨晚饭后,工程处项目部召开抓革命促生产大会,因为整个工程已经处于收尾阶段,每天是干不完的小活,根本看不见进度成果。

关于抓革命,二处革委会的王主任被点名批评,说他容留安排了一个原来在山东省工作过的叛徒分子到二处的食堂,还把他原来的秘书也弄到他们二处给自己做勤务员,属于特别严重的革命立场问题,鉴于王主任工作一向积极肯干,促生产工作成绩卓著,给与警告处分,容留的人员立即送回原籍,至于那位事务员,装疯卖傻,是自愿跟随叛徒分子到其四川老家的,也限期一并处理。

会后,各种小道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有的说那个食堂的胖子原来是个副省长,有的说是个军区犯了错误的老红军,但最终谁也不知道那人姓啥叫啥,甚至他的那秘书姓啥叫啥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曾经的大官老家是四川人,就在乐城附近,二处王主任原来也是大官的手下,就这么个关系,私自安排了这么几个人做临时工,实际就是把他的老领导保护了起来,最近这些事被大官老家的县革委会发现,举报到了四川省革委会,才一级一级查下来的。

这些消息真让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二处食堂不知名姓的四川老头,居然在山东当过大官,原来二处那个传言是北京高官儿子的是那大官的秘书,那秘书是个孤儿,被整疯了后无处可去,老头居然“收养”了自己精神有病的秘书,作为犯了大错误的人,被谴回原籍,精神病的秘书也就带回四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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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奇闻不胜数

总有几桩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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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领导回到四川,居然被曾经的老部下,也就是被二处的王主任给搭救到工程指挥部保护起来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工程总指挥部革委会没有对二处王主任撤职,这个说明什么问题呢,难道说明文化革命有了新动向?不是那有些痴癫的不知名姓的“秘书”说过吗,今年十月就都知道了。难道他们的鼻子能闻到革命运动的气味吗?也许,那痴癫的所谓大学生秘书根本就没有痴癫而是假痴癫呢?

看来,抓革命促生产,不是平头百姓所能明白的,看看自己,做了几年的兼职宣传干事,至今还是个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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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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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国家开始重新甄别被“打倒”的老干部,也许,这就是二处王处长“因祸得福”的原因吧。

可见,大人物走到哪里都是大人物,自己出身卑微,看来这辈子要有出息,难,比较难,连媳妇秋云都瞧不上,未来命运,难上加难。

年5月8日,星期五

昨天头午去乐城柏阳桥支模板,今天让帮助搞测量。厂的木工活基本上都是零活了,这几天算是帮助乐城县城的个别建设项目,支模板搞测量,对于专业的省建工局工程大队来说不算难事,县上的有关领导请我们吃饭,我害怕喝酒,说我得到街上办点事,就自己在城里逛了逛,理了个发,买了些烟,然后自己回到了工地。

今天晚上回来,接到了秋云的来信,感到这个家如果都在一起,该是多么的幸福啊------可惜啊!

饭后洗洗上床,今天买了些旱烟,特意买了两盒成都烟厂的“经济牌”香烟,不要烟票,此刻,躺在床上,拿出烟,给老李了一支,老李开玩笑说,娶媳妇的债还清了?都不抽旱烟了?我虚荣地回答,说是在县里柏阳桥工地支模板奖励的。

就这么自欺欺人,满足了一时的虚荣,心里又开始想家:父亲、母亲,云和璐,自己在外一人,干活吃饭睡觉,业余虽开会等等,但业余的业余还是轻松的。

可是云呢?什么时候也不得闲,多么难过呢!唉,过去说:“丈夫不嫌是好妻”,而她,确实各方面都好,会安排,能忍耐。而且内心是疼爱她的他的,有什么理由说人家不好呢?有什么理由动不动还不想和人家好呢?

年5月10日星期日

今天办了这么几件事:

1,做了一付鸡毛掸子

2,补了两件衣服

3,熬了中药

4,做了川巴鱼吃

说明一下,鸡毛掸子用的不是鸡毛是鸭毛,补了两件衣服其实是拿到街上补的,熬了中药,倒真是自己熬的,可惜差点熬干了,最后补水重新熬了一会。

做川巴鱼吃很值得记一下,备将来模仿再做。

川巴鱼不是四川的巴鱼,也不是北方人常吃的鲅鱼,其实是一种普通的淡水青鱼,用老汤来炖,炖出来的味道非常特别,其实老汤就是几种跟中药一样的香料熬出来的,今天上午补衣服时跟人家学的,还给了我两包配好的调料呢。

这道菜据说很有来头,说是乾隆皇帝时,四川乐城有个有名的厨子到京城给皇帝献手艺,做的是一道烧鱼,皇帝吃了很不错,就问这是哪里的菜谁做的,大臣说,是四川的菜,把厨子叫到御膳房,厨子吓坏了,本来就结巴,这下更结巴了,最后把皇帝给逗笑了,皇帝就给这道菜起了个名字,叫川巴鱼(四川,结巴,鱼),从此这道菜就成了乐城的一道名菜,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说实话,川巴鱼很好吃,又香又辣,就是我弄的鱼刺太多,没法放开吃。老李回来闻见味,一个劲地说香,我干脆拿出来,老李吃鱼吐刺有绝活,最后连汤都全喝了。问我咋做的,我开玩笑说用熬中药的药渣子熬汤做的,结果被老李“臭骂”了一顿,说你小子还给师傅玩花样。

总之,做菜,今天又学了一招,可惜没弄明白熬汤调料的配方,有时间再去打听,估计能打听到。

年5月14日星期四

昨天小刘医院看阑尾炎,医院看望他,是和小沈(沈小斌)一块去的,小沈已经没有刚来的热情了,满打满算才来了两个月。

刘海波做了阑尾炎手术,说大夫说了,如果晚来一天就肠穿孔了,那可是会要命的。

他不敢打咳嗽,更不敢笑,要么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的,临我们走,他忽然哭了,嘟囔着说:再不回去,山东人真完了。我当然理解,小刘的家里非常困难,他的心里也很苦,也不容易。

可是什么时候能回山东呢?什么时候亲人团聚呢?难道永远这样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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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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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角城村

几处梁园绿春

屈指何处是

只数故乡最亲

最亲,最亲

情怀独有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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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继续熬中药,这回熬的正好,吃完中药,下了会跳棋,忽然想到,我饭前记日记写的那歪词好像不是“采桑子”,我是模仿济南人李清照的一首词写的,也不懂韵脚,找来书查看,原来是“如梦令”,看来自己真成了半个文盲,上学背诵的古文忘得差不多了。

特意再把“如梦令”抄写一遍,也怀念一下家乡济南的风景:

《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作者:李清照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年5月16日星期六

昨天一天和夜医院与刘海波作伴的,医院建在三条江河汇流的地方,整夜的都是江流的声音。

同病房的一个当地老头介绍,说西边的河水是三条河水合起来的,两大一小,一条从雅安过来的,叫青衣江,一条从康定过来的叫大渡河,还有一条附近的峨眉山流过来的,叫峨眉河,都是天上来的水哟------

最后都流到成都过来的岷江里去了-----再往下流就到了宜宾,到宜宾和金沙江流到一处就是长江喽。------

你们山东可有这么多江河撒-----再往下就是出名酒的泸州和漂亮的山城重庆喽------

重庆呐,都做过国民党的临时首都,-----

说到这里,忽然老头便做了个鬼脸,歪头向病房门口一瞧,又摆了一下手,说差点犯错误喽,说国民党要小心撒,不要说它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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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很健谈,他的四川方言好懂,说的慢,边说边比划,能感觉到对家乡那是绝对的喜欢。这时候只听小刘从病床上给我使眼色,------,原来,前天我们看望小刘,好像说什么想山东了,四川不好的话来,老头子没睡着,都听见了,已经给他把四川讲了好几回,他说咱们孤陋寡闻,没有见识,说四川古代就叫天府之国,是中国最好的地方之一------

我终于明白了,说话不把门,伤害了人家当地人。但我们思乡心切,真心话,从来都没有贬低别人家乡的意思,以后说话也得讲究方式了。

这些道理是这回给刘海波陪床最大的收获,从此,我再不敢随便发牢骚说乐城不好了,其实乐城哪儿不好,我的确没有感觉到,随便说话,完全都是因为想家造成的。

今天下午,我徒步回的宿舍,沿路看着岷江轰轰的水流,看着西边非常高大的远山,看着北边连绵的丘陵,其实,乐城的气候和物产一点都不比济南差啊,唯一的就是交通不行------

山多水多常年流

到哪哪去都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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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待了两天一夜,浑身刺挠,写完日记,洗个澡睡觉。

年5月17日星期日

昨晚梦见有人说:“十月一能吃上苹果”,今早起来说给老李,老李哈哈大笑,说,哪里是你做梦,是我昨晚给你说的,医院呆了两天,困的像个死猪,给你说话呢,也不知听没听见,哼哼几声就打上呼噜了。啥时候添上了这一能耐,打呼噜跟唱歌似的,整得我一晚没睡着!

简直罪过罪过啊,我和老李玩笑,说反正今天礼拜天,你不用起床了继续睡。没想到被老李怼了回来:你当我是你小子啊,大白天不起床钻被窝捂褥子呢,哈哈哈哈,------,老李的怪笑攒起了我的大火,可瞬间我就按下了。倒霉催的,原来他知道我五一喝酒尿床的事啊,真是羞臊死了。

我和老李讨饶,说李哥李哥李师傅哎,真对不住了,影响您休息,赔罪赔罪,今天请客,请吃乐城名吃,翘脚牛肉,------李师傅哈哈大笑,说好啊,咱也一块进城看看小刘子去,就这样,医院又待了半天,说好的请老李吃翘脚牛肉,吃是真吃了,可却是李师傅拿的钱。

李师傅说我家里姊妹多,负担重,还有个尿褥子的娃,嘱咐我省着点花,虽然又点到了我的糗事,但依然的让我感动,前前后后一块住半年多了,有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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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李也是步行回来的,路上说起十月一吃苹果的传说,老李说都说是原来那个造反经理张一忠说的,都说他的话十分之九都是谎话。可虽然这样,我还是希望他这回的话可以当真,说不定十月一真能吃上山东的苹果呢!

年5月21日星期四

这几天工地上的活甚少,可抓革命的事情很多,连续两天在家写黑板报,昨天还在现场开大会,是抓革命促生产的誓师大会。

昨天晚上是大游行,是关于庆祝毛主席“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庄严声明”,美国和苏修,压迫亚、非、拉人民,我们要继续“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在毛主席为首、林副主席为副的党中央领导下,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游行队伍打着红旗,高喊口号,声音震天,非常热闹,如果秀云和小露在这里,那就太好了。

还有,前天,见到了二处王主任,他说他最近刚从山东回来,没有被撤职,也没有给他警告处分,组织上反而还表扬他了,说他保护老干部有功,山东有个叫王效禹的一把手和一个姓袁的军队大官都靠边站了,他说他已收到了四、五封电报了,催促他们二处回山东去,并说,本月8日,已经派出李XX回山东接洽去了,只等那边安排合适的工地就开拔。

二处都能回去了,我们老机关的老人还能不回去吗?可惜,自己已经离开机关技术科到木工队一年多了,消息都不灵通了,说不定还会受影响,真是人生没有后悔药。

今天去“二次水”上钢窗,说实话,心不在焉。晚上,工程处通知我去写小红旗,一口气写了好几百个,都是准备明天全体职工集合,统一去乐城县城游行用的。

在处里写小红旗,今天特例,大主任批准犒劳我们,加夜餐,每人一碗炝锅面,每晚两个荷包蛋,真是大有口福。

年5月23日星期六

今天队里委派,我医院,小刘阑尾炎手术7天了,抽线,看看什么时候出院。

一到病房,就看见刘海波和那个乐城老头在聊天,两人高兴的跟亲戚刚见面了似的,很明显的,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们也加入了聊天,老头真有意思,说话跟念戏本子一样。小刘说,老头姓车,是乐城师范的老师,医院旁边,医院旁边,老头子没有儿子,但是有七个女儿,老头自己号称那是他的七仙女,每到放学时间,三个四个的跟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围着老头的病床转,一会就让来送饭的大姐或者二姐给领回去了,不过我发现,车老师家的二丫来的最多,好像老瞅着小刘,该不会有啥事吧。

老头得的是“新生物胃癌”,可几个丫头哪里知道她爸害的是癌症,有个小的还嘻嘻笑,说她爸生个病都跟形势赶时髦,把新生物胃癌记成是“新生事物胃癌”了,她那里知道,哪来的新生事物胃癌,但小孩太明白新鲜名词了,这个名词就是“新生事物”!

到医院看刘海波没白来,这来了几回,都学到了在工地根本学不到听不到的话,真是太有意思了!

说实话,有可能离开乐城了,现在才刚刚开始知道了乐城的好,都是祖国大地,处处都有春光!

今天又逛了乐城县城,说是乐城县城,但这里也是四川乐城专区的所在地,跟山东的德州专区、菏泽专区一样,县城也是专区行署的所在地,自然比一般县城要大不少。

晚上很晚才回来的,和小沈又品尝了一样乐城名吃,这一回吃的不是翘脚牛肉,吃的是夏天流行的小吃,名叫手搓冰粉,绝对的四川小吃,是由当地的一种植物用石灰水点出来的,特别爽口好吃。

年5月26日星期二

星期天时,做了个马凳,最近修窗户干灵活都需要。这几天天气也很热,都是在“二次水”修补门窗、窗扇,昨天还自己一个人上了一扇门,今天上午又独自修了不少窗扇。

崔师傅看见我自己独立干活,专门过来夸我:不错不错,学文的木匠学成了,看这架势就算出徒了。可是我自己觉得还差得很远呢。

下午去县城柏阳桥工地支混凝土柱子的模板,的确,干各种活都感觉顺手多了。忘了谁说的,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我已经体会到前半句的道理了。

这几天以来,对干活热情有加,很感兴趣,也许是让崔师傅给夸的吧。上午工作4.5个小时,下午工作3.5个小时,中间可以休息2个小时,晚上学习1个小时,当前学习的是:学四好连队和五好职工,全是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的先进经验。

剩余的时间就算是真正的下班以后了,没有对手就下下跳棋,有了对手就下下象棋,没人下棋了,就可以在台灯下看书写字,当前正在看《趣味数学》,有关大小多少,长短粗细,远近高低,轻重薄厚等等概念,以趣味的方式理解,简直比看小说都有意思。

不过,尽管这样生活紧凑,但仍旧十分想念孩子,现在她该来信了,但是还没来,我现在已经很能理解她了,一定不是别的原因,估计她一定工作很忙,天气又热,一个人带个孩子还要上班,真够她辛苦的了。

年5月29日星期五

前天下午自己一个人去柏阳桥工地拆模板,虽然是没有人监督的活,但是一定也得干好。这几天晚上的学习内容就是写自己“学四好和学五好”的计划,如果计划上写的一套,实际上又做的一套,心口不一,做这样的人,那就太对不起国家,至少也不能给山东人实在本分的荣誉丢脸。

前几天,三处施工队在北门桥那里干活的发生了一个大事故,一位同志不注意,被独杆起吊机的灰斗砸了腿,抢救无效,三天后死亡------。

家中亲人,真是盼了五年,盼成灰了。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可是每回都突出抓革命促生产,从来不把安全和生产放到同样的地位,这就容易出差错。即就是抓革命,那也是随时防止出现反革命,这样革命才抓出了效果,如果促生产同时也促安全,我认为那促生产也就促出真成绩了。

听说三处死了的那个同志是山东肥城人,年春节后不久,他们那的一个安装公司全都调到四川工地,现在工地设备安装已经会战结束了,本来他们就该回去,但指挥部让他们安装公司的人干建筑修桥,都不熟练,操作也没有经验,结果出现了人命,这可让人家家属怎么承受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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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段挽词,这时候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年5月30日星期六

今头午,没去上班,把黑板报写了出来,我自作主张增加上了一小块关于安全生产的提醒,其实就四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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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上班多注意

安全要素请牢记

四千里地入川来

父母妻儿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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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到通江去了一趟,买了两件衣服,一件背心,一件汗衫,我想,不能老穿那么厚的衣服捂着,天越来越热,晒黑了没关系,等晕倒了就麻烦了。

昨天与今天,又一批春节留守工地的人员探亲回来了,来了好几位和我聊天,说着可能是最后一次探亲了。

晚上,宝庆来玩,我们一块去看了看小刘,刘海波好歹是出院了,不知住院有瘾还是故意偷懒,现在走路跟没事人一样,就是肚子上留下了两寸半长个刀口,我们开玩笑说,这刀口就像剖腹产挨了一刀,生了个什么呢?气的刘海波直跺脚,骂我们老不正经的。其实不就比他大个三几岁吗。

看了小刘,我和宝庆又上通江方向溜了溜,不过这回溜的挺远,直接到了大佛附近。

著名的乐城大佛,就在岷江、青衣江和大渡河三江汇流之处,我们先到了河东,然后进到大佛公园,直走到大佛的脚下,正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夕阳把大佛照的金碧辉煌,太壮观了,此刻大佛后面的山也都是霞光,山下脚跟前就是岷江,还有个分叉,水面也是夕阳的金色,水声滔滔,金光闪闪,远处有市民家的老房子黑屋顶,白烟向上升,长长的影子也落到水面上------这都跟画儿一样,我们怎么这么多年就没有想过一点一点地利用休息时间看看乐城的景色呢?老想家,想着家乡的好,对比着乐山的不好,老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真是浪费了大好时光了。

现在,只能补上点算一点,自己和秋云没有谈多少天的恋爱,去年秋云来了,如果有现在一半的见解,和她在乐城补上一场恋爱,也会给一辈子留下回忆不完的好处,钱算什么狗东西呢,有了感情,不至于见面就吵架了。

越这么想就越想念她们,她仍旧没有来信,家中也彼此彼此,但愿今晚睡觉有梦,更希望梦里能梦到她们。

年6月2日星期二

那天夜里,还真的梦见了我们的女儿小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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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领着她去玩,多么好的孩子啊,那小嘴儿甜蜜地叫着:妈妈,爸爸,------身体也长高了,脸蛋也胖子,身子足有30多斤,把她放地上,两条胖嘟嘟的小腿儿摇晃着迈开步子,走的飞快,我和云追都追不上,唯恐她摔倒,可小璐突然就真摔倒了,也把我的梦摔醒了。

这样的梦境多好啊,可是醒来再睡,梦却没有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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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实的说,当前,对这种美好的生活,也只能寄托在梦中,可未来呢,我想,它一定会成为事实成为实际,而且不需要太长久,到那时候------

美好的生活是人人渴求的,对美好生活的想象比实际更加诱人,因为有了这些想象,就相当于美好的心灵里,住进了一个幸福的精灵,每日,那精灵会扇动着翅膀挠你,让你的心扑通扑通地渴望着,渴望着到那时候。

昨天在屋里为二处王主任他们那写“学四好学五好”比赛计划,写了一天,晚上又参加总指挥部开的会,是关于直属队、二处、三处联合开展“学四好学五好”的经验交流会的通知,四处在九里,传说四处的同志们真的有可能七月份就能回山东,我们几个处的只有羡慕的份了,记得曲班长那次的话,我也差点被调到了四处工地,真去了,也许就能早一点实现愿望,不过现在自己已经不那么如饥似渴的算计回去了,幸福的时刻应该让她自然来到。

前天是星期天,但为了早日完成工程,我们6个人去了柏阳桥工地,去支桥柱子的模板,那天回来的路上,倾盆大雨就突然地来了,我们都不慌不忙,尽情地让雨水洗去汗水,洗去身上过高的温度,我想,如果秋云在下班的路上也正好遇见这么大的雨水该怎么办呢?她们工厂在济南的白马山附近,那里是一处低洼地带,还是郊区,没有城市的排水管道,每到下大雨,排水不及,骑上自行车,多半个轮子都淹没在水里,一个坑洼就能把人和车子都给撂倒了,我过去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呢?

一个贤惠的女人,如果嫁给一个还没有长大的男人,那她所有的贤惠和美好反而就成为她的罪过了,无论这男人年岁几何,真正的成熟不是看他多大,而是看他有没有成熟的心理,反之亦然,反之亦然吗?

今天的活完全就是做游戏一样,一群木工刮尺杆,而且是在木工车间里用大机器括尺杆,简直就跟牛刀杀蚂蚁一样,完全是浪费国家的电力。可曲班长就是让这么干,我都几乎不认识曲班长了,他还是那个我在木工队见过的技术最厉害的人吗?

可后来不久,我就服气了曲师傅的经验,原来,这些新安装的大机器,需要磨合,关键是需要调试,需要让工人掌握实际的操作程序,括尺杆,只是个训练罢了,再再后来就是破大木板子,直径接近两米的原木,用起吊机抓到工作台上,固定好了,走锯,那一头就是需要的大板子了。

晚上还是学习,全班人员集合点卯,聊一会,看点,或者选个谁谁,读读报纸就结束一天的工作。

我想,我的她,我的云,也不外呼就是这样的生活,然而,她又多了那么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我不给她添心思,孩子就是她的开心果,如果我老是和她通信搞别扭,那孩子才就真成为累赘了。

相互诋毁的夫妻,孩子永远都是最最不幸的。

年6月8日星期一

要说最近都在工地出工,那我们非被定为“消极怠工”分子不可,收尾工程的工地,一般都是建设工人每天都在撤离,生产厂的配备每天都逐渐规范,随时都会给建设工人规定禁区,你们建设的,但是从此你们不能再进来,------这才是正常的建设规律。

可是我们还得把全部力量布置在工地上,出工就跟一群参观工厂的人似的,有点碍手碍脚。可谁也没有权力在全面投产前就放走施工方,这不仅仅是个工程规律问题,这更是个政治觉悟问题。

为了调和好这种怠工状况,总指挥部革委会与地方革委会密切协商,就把一些市政工程交给我们了。

这样,原本的松懈很快就紧张起来,尤其是出现了人身伤亡事故以后,领导们也都瞪起眼睛来。最近,连续两个星期天都没有休息,都是在支柏阳桥那里的下水道的模板,这个梁式结构的排水设施施工,还是很有些窍门的,这也激发着我的好奇心,尽可能身体力行,多向工程技术人员学习。

然而这里是江河山水密集之地,也是川西滇北与四川盆地的结合部,特别是雨季,天气变化无常,开工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一会儿便是阴云飞渡,尽管没风没雨,但是气温急剧下跌,而我,又不小心把工具掉入河里,只好脱衣下河去捞,------这是今年第一次下水,岷江的水来自高山远川,不像济南的趵突泉黑虎泉温度基本恒定,这个季节,河水温度都没有10度,可是我也得尽力完成。

打水里出来,曲班长就把我撵到工棚里去了。下午回来,赶紧吃饭,班长说饭后我不用去学习了,我便坐下来,记录下这不算惊心动魄但颇有点冒险的跳入岷江的经历。

此刻不感觉冷,反而浑身赤热,写完冒险,早进被窝。

年6月9日星期二

今早起来浑身有点酸疼,脸蛋子遇到晨风有点微凉,我有了不祥的可能感冒了的预感。

上队办公室瞧瞧去看能不能请个假,还没到,背后就有人喊,学文,今天不用去城里修桥了,去和刘海波安装配电房的防老鼠的挡板。

啊,什么,防老鼠的挡板?

是的,就在木工车间的油漆房门外放着,一共四块,按完了休息,晚上别忘了政治学习!

得嘞,这活幸福,看来是刘海波半月都不出工,闹着肚子疼不敢使劲好像他那阑尾炎没割干净似的,今儿个是让海波的哥们拉着哥们干活,谁都不愿得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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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是简单,方子木加钉子的活,个把点全部完活。

回宿舍,过队部,正好看到了秋云的来信,抓起来就向宿舍溜达,连刘海波喊了好几句学文哥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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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的姨母病了,小璐又不往她姨家里送了。可是我早就给云去信了,也给父母去信了,我认为把孩子送到云的姨妈那帮着带带,云能喘口气养养身体呢,为什么又不送了呢?真的是云的姨病了吗?这里面有没有其它原因?

回想前不久接到的家信,家里个别人说:就带一个孩子,有啥啊,毛病不少------,虽然都是我的亲人,可他们不了解情况,他们怎么会理解我的云呢?连我过去都常常误解她,------她那么辛苦,又工作,又带孩子,更重要的是,我们自结婚就不在一起,她在济南又没有任何亲人,在精神上是更大的惆怅,我本应多体贴她,但现在即就是体贴,也只能在口头上,问家里要我还的账还有没有,回信也没有说明,我干脆这就每月只把钱寄给秋云,看看能怎么样。

等吧,快点,等到我们回到山东的时候,我得告诫自己:学文啊,可不要忘记现在,不要忘记离别这几年留给云的苦难和伤害,要报答她------

将心比心,人心都是人心换来的才珍贵!

年6月13日星期六

已经快三天了,感冒还没有好利索,在这休息的两天中,也没有人照顾,真是太难受了,特别是心理上的孤独感。

可想而知,我的秀云,在家中,如果大人孩子病了,谁来关系,谁来照顾,不是更难过吗?

------什么时候这种日子才能算完,我们这种分离的日子,要永远这样下去吗?

自己原谅一些自己的软弱吧,此刻,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也不知道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了我的云,我的璐,还是为了我感冒发烧的难受?

年6月15日星期一

昨天,全组人员都去柏阳桥支模。

今天是补休三个星期天的第一天,正好,我的感冒依然难受,窝在被窝看书。

下午,又接云的信,一周内接到两封信,何故?拆信急看,大惊失色!!

云说她们可能要调往外省!难道她也要调到三线去?她们的机床厂被誉为全国机床业“十八罗汉”之一,也是济南的重点支柱产业,对济南工业配套和国家战备生产都具有重要作用,四年前已经有八百多人迁往西宁建设新厂,难道还要继续调遣职工去那儿吗?如果她说的是真,那我们将来的命运如何呢?实在不行,不在山东也罢,大不了一同去大西北,可是否就能调到一起工作呢?

今天就写这些,我的心里乱糟糟的,已经乱的比去年亲眼目睹的武斗现场还混乱。

年6月21日星期日

今天休息日但又没有安排休息,继续支柏阳桥的模板。

连日来心神慌慌,神不守舍,秋云她们也要调往三线的消息最终还没落实,自己这边也有些一塌糊涂了。

感冒的后遗症似乎比感冒的时候还让人难受,可恶,两边的太阳穴好像塞进了两条蛔虫不断地蛄蛹。

通过这几天所有事情的折磨,自己真的太苦恼了。

个人的任何念想,如果遇到国家的需要,往往都要绝对的牺牲个人,这是革命的需要,也是对党对国家对毛主席忠心的需要,否则就是小资产阶级的跟屁虫。

可也真是,人都这么烦心了,天气也跟着欺负人,天天阴雨,云山雾罩,湿气逼人。

昨天工程处开大会,那个从山东刚回来不久的张一忠又成人物了。因为要表现自己忠于林副主席,都改名叫张忠彪了,大伙私下里干脆叫他张彪,简称二彪子。

他跳上讲台阴阳怪气的说:说好的三年到五年,谁出来算算,三年是超了,但谁说三年到了就一定让你回去呢?那为什么还要说个五年呢?难道五年到了吗?谁说自己五年到了,我立马给你打报告,分分钟你都连班都不用上了。他还说,有些人害红眼病,说什么别人走我也走,你试试看,看我敢不敢联系公安把你五花大绑抓回来!眼红人家四处能提前回山东是没用的,你们的工地在乐城县城边上,条件相对尚可,可四处的同志们呢,在九里,虽然是个老镇,但工地在远离镇店的山窝窝里,------

虽然这二彪子连唬带吓狗仗人势,但似乎也能听出来些调调,那就是几个月后统统地都回山东大概也是板上钉钉了。

可是除了极少部分人相信张彪的讲话,更多的人被这张彪的迷魂阵给激怒了,大家乌央乌央地七嘴八舌,甚至有人骂张忠彪不是爹生娘养的,嘴里没实话。

也怪,这孙子几年来除了调戏妇女在行,还有偷偷吃小灶巴结人在行,从来就不给老乡们办事,被骂也是活该!

开会间趁机上办公区的厕所,居然有了尿急的毛病,一股尿撒到了裤子上,更加恼火,------墙上有镜子,顺便看看自己的狼狈样,真是混的一身糟。就外观形象看已经是如此的邋遢,又瘦又干又脏,又没精神,又没魄力。------

年6月23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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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心情极差,日记难以表达内心的挣扎,做小诗一首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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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画像

洗脸时碰到墙上的小镜

面黄肌瘦像是得了不治之症

你哟——骷髅的化身

漂泊在异乡孤苦伶仃

那年那个肥壮圆满的小胖子呢

你哪儿去了

你的灵魂还在吗

也许——现在才是你的本原

那又胖又圆是青春的昙花一现

倘若是,那就是

那就让命运的火焰燃烧吧

或许你还有涅槃的机遇

可现在,你这憔悴的神情

故乡的亲人都认不出你的外形

那就永别吧,然而不能

因为,你还有爱人呢

可你镜中这可怜的生命

你的爱人能拯救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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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6月26日星期五

柏阳桥边下水道的模板已经完成,这几天都撤回来在的铆焊车间支圈梁,这是个辅助性车间,主车间几乎都已经竣工,严格的说都分批交付了。

大热天的,几乎都在室外露天作业,中午都不休息,真有点快马加鞭的样子,晚上回来也不学习了。有人开玩笑说,战场上的拼杀就是最好的学习,好像是练武术的小沈的豪言壮语,这小子听说今年早晚就能回山东,自己满打满算在三线也待不了一年,便心情大好,一天跟话匣子一样,贫的要命,也不怕哪句不小心给捅了炉子。

下午下班后还洗了个冷水澡,洗完光溜溜照照镜子,转圈一看,炽热的太阳已经在自己前心后背上“画”了一件清晰的背心,黑白对比,自己简直成了非洲兄弟。

最近又开始读书了,先读了郭沫若的《残春》与其他,里面的故事挺费思量,现在看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里面的故事更费思量。

文学是药,会读了才能医病。孤独的生活,已使我离不开文学书籍了,但看书的时间不少,疲乏的身子却往往不等心进入故事,就把人拖到昏迷的睡梦中去了。

年6月28日星期日

为了工程进度,为了加速三线建设,我们今天又没有休息,前几天说好的补休也终止了。今天开始登高作业,为铆焊车间支屋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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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回到济南好多天了,秋云也不用去青海了,今天是个星期天,我和秋云商量好了,带着小璐,一同回家去------。这时候,家里有爹,有娘,有哥哥,姐姐以及嫂子,姐夫,还有她们的孩子,还有弟弟,妹妹,今天他们也没有出去,大家今天都团聚起来了,就等我们也加入大家庭的怀抱------,可当我们正要走进门时,我却尿急的要命,我让秋云和小璐等我,我拼命地向街角的公厕跑去,跑啊,跑啊,就是跑不动,终于,一股热尿冲向裤裆------要命的着急中,我醒来了,原来又是一场大梦啊!

好在这一次没有画山东地图,也没有画四川地图,只在裤头上画出了一朵荷叶而且很快就控制住了画笔。急急忙忙起夜解手,回来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很难继续入眠。

回想起上次洗澡照镜子的情形,自己瘦弱的原因呢?

其实自己心里明白,来三线以来,结婚以来,下生产班组以来,------愈演愈烈的神经衰弱,得不到很好的休息,生活又得节约,上班时还要卖力,怎么能上膘呢?

这又是一篇凌晨的日记,也是对睡梦失眠的又一次记录。

年7月7日星期二雨

一直都没搞懂这里的气象规律。

乐城最近的天气就像个歇斯底里的病患者,很容易兴奋,也很容易消沉,前几天是持续的日头晒人,这几天又是连续的阴雨不晴。

从上个星期六,我们因天气阴雨停工,正好安排搞“四好连队”的初评,而我们几个平日里兼职宣传的同志,要搞对省革委会个别人的九个错误论点的批判,其实都知道,个别人指的就是四川省革委会的刘结挺、张西挺两口子,只是不直接正面说名字。

他们的九个错误论点记住了七个,两个没记住。分别是,以我为标准论,一派掌权论,造反派领导一切论,党员落后论,武斗有理、有功论,军队支保、支错论,造反派无私可斗论------,虽然不全懂,但要批判他们,就得学毛泽东思想,两者一对比,立马就能看出那对两口子“个别人”的野心和阴谋了。

抄写了一天的批判材料,最后张贴在黑板报旁边的报栏里,没料到晚饭时候一场大雨都给我们冲掉了,真是白忙了,好在是下雨,主任看被冲掉了也没训斥我们。

年7月9日星期四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太阳终于出来了。

今天也是个开心日子,我的同屋老李摔跟头了。

上午请了半天假,去二处仓库领雨鞋,还领了一个塑料盒尺和一个新的墨斗。

没想到,下午还下河游泳呢(派我们几个年轻的去柏阳桥工地拆模板,必须半个身子在水中才方便干活),晚上就又下雨了,噼里啪啦地,雨点子真大,动静跟冰雹一样,但的确是雨点子。同屋的老李不知从哪弄了碗牛肉汤连颠带跑带喊叫烫手,结果临到门前滑了一跤,得,碗和汤全仍屋里了,人却摔倒在门口,哎呦哎呦地喊。

扶他进来,看看屁股,都是红泥。乐城很多地方的土壤都是红颜色的,红中带黄,一旦吃透了雨,再踩踏一下,又黏糊又滑溜,我大笑着说,牛肉汤落点雨怕啥,这下子“牛飞蛋打”了(牛肉汤飞了,屁股蛋摔坏了),老李忙着龇牙咧嘴,顾不上和我斗嘴,我也算扳回了一局,谁让他奚落我五一喝酒尿床的事呢。

年7月11日星期六雨

这几天只要是下雨,就组织开展对省革委会个别领导人的革命大批判,当然,开始都是念材料,会议室有会议专用的茶,凡主持念材料的都可以沏公家的茶喝。

老李真不是东西,到我念材料的时候,他殷勤地给我缸子里添水,然后趁我不注意,把钢笔水挤在我的茶水里,到我喝水的时候,喝了一嘴的蓝墨水,开会的人哄堂大笑,都说我的肚子这下才有了真墨水,太可恶了。

今天本想把连队宣传组的革命批判文章贴出去,因怕跟上一次一样,前面贴后面就被雨冲了,所以下雨集体休息,啥也没干。我干脆钻被窝里读《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我喜欢看“仲夏夜之梦”,但看了半天也没弄清楚谁是谁,改看“威尼斯商人”,真是太有意思了,我的云如果跟鲍西亚那么聪明,那我就是最有运气的穷人了。

下午没事还把墨斗焊好了,锡焊很好玩,焊好的墨斗太漂亮了,简直就是艺术品。

年7月16日星期四晴

今天干了半天动脑筋的活,首先负责拼凑成品库房顶子和圈梁需要的模板,成了个指手画脚不用亲自支模板的人。其次是,为一个屋顶的上人方孔(预留方洞)亲自制作了一个漂亮的顶盖,的一个戴眼镜的工程师说我就是个“泥塑家”,他说的是上海话,我不懂,跟他一起的人说,是个艺术家。其实,我只是把一些板皮钉在了防雨盖的外周和顶上而已。

还没收到云的来信,又有些纳闷。近来事比较多,而且前些日子信来信往比较正常,现在为什么又不来信呢?所以我就很想家。

家啊,我们还没正式享受你的幸福呢!

年7月18日星期六

由于停电的关系,昨夜提前休息了。

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见了她,她说:今后来信到我厂,把收信人的名字写成“石光磊”收吧,然后她就走了,梦也就醒了。

今天查查字典,光磊该不是“光明磊落”的意识吧,难道我上次信中说过的,我们都要活的光明磊落,引起了她不好的联想?我没有一点指责她或教导她必须“光明磊落”,没有很多考虑就用了这个成语,不过是两人心里都不必提防对方的意思。看来自己写信用词欠妥当,连自己心里都放不下心,如果真被她理解错了,那就是聪明反比聪明误了。

今后,夫妻之间写信,最好别讲大道理,卿卿我我表达爱意效果最好,这是结婚以来的宝贵经验,此刻告诫自己,必须牢记,往后切勿自作聪明。

年7月19日星期日

家中和她都不来信,实在是闷得慌。论说,现在是夏天,小璐也大些了,不用老抱着,应该比以前轻松些,应该按时来信,但为什么又中断了呢?难道是故意开这种玩笑吗?还是比试比试看看谁更能“坚持”呢?

当然我知道这是孤独寂寞的心理反应,但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长此下去,也许就成神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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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三处工地那电死了一个同志,他的爱人来了,抱了一个不满八个月的小娃儿,两口子都是泰城人,也是前年探亲刚结的婚,据说两个人是青梅竹马,还是同学,感情很好。两人都是泰城电力技校毕业的,正好赶上支援三线,男的就踊跃报名,被安排到三处干电工。她媳妇抱着孩子哭得死去活来,一定要见人,可眼前只有一只棺材和几个花圈,她好几次都哭得昏了过去,有人帮着抢孩子抱但她不给,说孩子还没见过他的爸爸呢。------在场的人都非常伤心,我也忍不住流泪。都说那男同志的父母年纪大了,儿子还是独子,也没有别的亲人能来,只有媳妇和孩子,这种死人的事故,人家的父母亲人该是何等的伤心呢!

都说革命总是有牺牲的,为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但愿能为他评个荣誉。

晚上回来听老李说:能叫打开棺材看吗,棺材里根本就只有个骨灰盒。人死了快一个星期了,不烧早就臭了,这儿又没有冻尸房。我说老李你积点德吧,胡说小心保卫科把你抓起来,老李说他是实话实说,谁怕谁啊!

唉,事故伤人,可人心中的伤谁能看见?

年7月25日星期六

好多天了,满脑子都是三处电人事故那家属抱小孩哭的场景,我们直属队木工组的,几天来也都是议论着这个事情,虽然上头不允许私下议论。

就这么老想着想着,一个不祥的噩梦终于缠上了我------

大约是腊月二十三小年的那天吧,全家人欢愉地包饺子,正要吃的时候,从门外进来了十好几个人。这些人似乎见过几个,似乎又一个都不认识,当然更谈不上是什么朋友,有一个说,他们是问路打听到这来的,说完了就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吃水饺。------

我脑中更纳闷了,他们是哪里的人呢,怎么跑到家里来了呢?什么目的,是找我的吗?不像啊,正在考虑怎么问他们,这时候有一个人站正了,问谁叫学文,我说是我,然后他过来拉住我的手,慢吞吞地说:人总是要死的,但------,突然我的脑子里像被点击了一样,立刻想起来我的她,她后来去了西宁,她来信说,小年前就能回来探亲-----,我的天哪,她居然没回来,我居然都没关心她为什么没回来,难道------,此时,头脑膨胀,身体麻木,我想说:啊,你,你不要说下去了,可喉咙里好像塞满了东西,发不出一点声音,连喘气都困难起来------,终于,憋的受不了了,大声喊了出来------我的云啊------

就这么,一身的冷汗醒来,虽然知道了是梦,依然心惊胆战,惊恐不安,口干舌燥,浑身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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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与三处电死工人的事故及看见了他家属前来处理后事的过程有关。现实生活中,我的秋云也并没有调遣到她们厂援建的那座西北的机床厂去,我也并没有人在老家,况且连季节都不搭边,可梦境就是这么难以防备,它往往把人心里最纠结的事情以更令人纠结的形式展现在梦里,神经衰弱真是不敢轻视的大病啊!

可我为什么要老向这些没影儿的事情上想呢?

真是——

痴心汉子痴心梦

痴心梦里痴心病

莫说女子柔如水

水淹痴心汉子情

可是水也会结冰

如刀如剑如石硬

可怜天下痴心汉

这般道理几人懂

年7月27日星期一雨

这些日子,工地上没什么木工活。

前几日,指挥部又召开了“抓革命促生产誓师大会”,主要内容是:全员一起,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抓革命促生产,打好年工地第二个歼灭战,具体提出:从7月20日开始,大战70天,也就是到国庆节,为全面展开生产车间以外的附属工程而努力奋斗。

听说工程量还不小,而材料又不足;而且土方量非常大,提早都把民工遣返走了,施工机械也不凑手,估计得组织义务劳动活动,施工方和厂的人有可能都得参加。

另外,每月的大批判活动的检查汇报一点都不能误事,所以这几天我其实并没下多少力气,没有去工地,都是在宿舍里准备汇总各种总结材料。

很明显的,今后一个阶段,肯定得辛苦一下了,我感觉,在安全问题上最最应该注意。

年7月28日星期二雨

几天来总是下雨,这对我们的歼灭战有明显的影响,而新开的活大部分都在露天,今天都有人建议穿上雨衣打上雨伞冒雨干活了,可是我们直属队的主任并没有允许这么做。

云终于来了信,可手里拿着云的信,我的心就不安起来。

为什么呢,我后悔我昨天沉不住气给她写了信,信中竟然责备了她,责备她不给我写信,把我梦见她的事都写给她了。这都是过度的思念造成的,可是她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写吗?她会生气吗?我为什么就不相信她,老是胡思乱想呢?

赶快,赶快,再给她写一封信,马上寄给她,去乐城城里的邮局去寄,这样,也许,两封信就能一起收到?她收到了,看了,也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但愿如我但愿,

理解不要跑偏

如果真生气了

我也不能瞪眼

真是巧,托人给她打的线衣也打好了,一块寄给她。

年8月2日星期日

终于到了八月,距离回山东的时间又近了。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也正好是通江集,去玩玩吧,于是便约了刘海波,小刘阑尾炎开刀的伤口已经快三个月了,走路如一阵风,跟那儿有个美人勾他似的,我根本追不上。

北方人把去乡村或相对集中的村落镇店逛定期的物资交流会叫赶集,四川一带的更多叫赶场,反正差不多都一个意思。

赶罢通江集,我们又转悠到了乐城城里,到了一位老乡家去玩,不知小刘咋的,突然喜欢上了花,我受影响也弄了一枝茉莉花,最后到上次抓药的药店找人打听“川巴鱼”汤料配方的事,没料想人家说“川巴鱼”不是乐城的名吃,但确实是四川的名吃,也可能是乐城的,也可能不是,反正是川西不知哪儿的吃法。

刘海波说想去看看车老师,我说我得快回去,要不然茉莉花就得蔫了,于是和他各走各的,一个人溜达,一会就回到了宿舍。

最近天气也反复无常,感觉有点感冒,回来喝了很多茶水,可几乎每碗都有一碗底子的“泥渣”,的自来水还没有弄好,喝的水,洗脸的水都不是很好,这要是在济南喝这种水,那是不可想象的。

据说三线建设的很多地方,最早来的建设人员,都因为没有卫生的饮水而肠胃不好,好在我还行,虽然动辄不想吃饭,但不一定就是水的毛病。

年8月4日星期二晴

前天晚上写完日记,抱怨了几句水质不好,结果当晚就是轰隆隆的雷声,雨下了一晚上。昨天一天,到处的泥泞,工地刚刚平好的土石路被雨水冲出了曲曲拐拐的水沟,挖土的山脚下塌方了好几处,但影响都不大。

近些日子我基本都在宣传组忙,昨天开了“一打三反”的动员大会,初步计划运动45天,到9月中旬,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学习讨论,每天早上一个小时的天天读,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晚上讲用会,一律不允许请假,一律不允许无故缺席。

动员会强调,让每人睁大双眼,洗心革面,这次不是走过场,谁敢和无产阶级专政叫板,就是死路一条的反革命。动员会结束,放露天电影《智取威虎山》。

年8月7日星期五

这几天天气晴朗,但是我没有上工地。

指挥部安排我配合搞宣传工作,但实际并没有什么忙头。因为我已经将黑板报,阅报栏,还有很久没用的大字报墙都给整治好了。贴墙上和挂横幅的大标语也已贴出去、挂出去了。这一次主要是围绕中共中央(70)3,5,6号文件关于一打三反运动为中心。一打就是“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三反就是:反对贪污盗窃、反对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

由于各种原因,很长时间没有搞业务了,可是与从事抓革命工作的宣传比较,所谓业务,据实说来,也真是无所谓,因为革命工作各有分工,个人无权挑肥拣瘦,不能和组织讲条件。即就如此,对木工的一些手艺活,我还是乐于动手的。

这几天,插空就做了个单线刨子,不过,从将来的职业来看,这些物件未来到底能不能在自己手中为人民服务呢?

老实说,革命运动忙了,多了,就很容易对照看看自己是不是虚度光阴了。因为到如今,自己感觉还没有任何一个手艺真的学成了,长期这么下去,一害国家,二害个人。

闲暇想想云,估计我的两封信她都能收到了,如果她有点生气,估计这几天就能接到她的回信。

年8月8日星期六

那一天因为比较长时间没有接到云的信,给她写了封“不卑不亢”的信,内心里想念她信里面却埋怨她“不懂人情”,还写了那个和她“有关”的噩梦;后来又赶快补了一封信跟线衣邮寄给她了,百密一疏,包裹慢,估计第二封“加急”信反而慢了,白跑了趟乐城邮局。

今天就收到了她一封“不软不硬”的信,指责我疑神疑鬼一会“光明磊落”一会“不懂人情”还神经兮兮地梦中“咒她”。

我真是冤枉啊冤枉,可明显的就发现紧跟着写的另一封和线衣她一定没收到。

不管怎样,反正都是思念她才导致的,任她怎么生气,我反而感觉她更可爱。

两个月以后我们是不是能团聚呢?想想她那针尖对麦芒的脾气,将来我们在一起生活时,会怎么样呢?她的性格是刚强的,是个有本事有才能的人,这一点令我十分的佩服,但是,为什么也令我害怕和不安呢?

年8月9日星期日

今天做了这么几件事:

1,把被套拿下来洗干净,晒晒被子晚上又套上了。

2,做了一个单线刨子。

3,用旧桶自制了个塑料花盆把茉莉花栽好放屋里。

------晚上钻被窝真舒服,如果和媳妇一块钻被窝就更舒服了。茉莉花开了几个白骨朵,真的很香,如果媳妇也喷上香水,而且在一个被窝,那就是男人最幸福的时刻了。

年8月12日星期三

上午完成了第六期的壁报。

“一打三反”运动果然比以前的运动更有力量,宣传组小道消息就是多,传乐城最近十来天就揪出来上百个现行反革命。听说第一批准备枪毙10个,有的竟敢公开攻击毛主席,简直不要命了。厂也抓了几个,准备戴上脚镣手铐游街,传说那个老婆搞“破鞋”的男人,原来老丈人还是他的大学老师呢,都说他造反逼死了老丈人,老婆要离婚他不离,老婆就乱搞,这回那男人也被定成反革命了,听说被和他老婆相好过的一个男人打的都拉到裤子里了。

午后去通江给女儿小璐买了个小毛毯。

步行回工地,一路上就想,这秋云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那次自己去信,自己的目的无非是想互相及时写信,以免想念。但她如果理解成我怀疑她,因此而对我产生反感,那就麻烦大了。说实话,“怀疑”真是“感情”的大敌,往往就是它让感情走向破裂。

据说,有一年日记里说到的那个崔某,两口子感情就是因此一步一步恶化的,(当然后来也有其它更具破坏力的原因),直至现在,不得不接受媳妇一定要离婚的现实。

今后可得好好的,不要多虑私情,多考虑工作和学习,心胸要宽广一些,相信什么都会转好的。有利于自己的进步,还可以加强我们的关系,也会促进身心健康。

年8月13日星期四晴

今天收到东北侄女的信,没什么要紧的事,她是代表爸妈写信问候自己叔叔的,可是我明白,大哥的叮嘱是显而易见的,他担心我在最新的一场运动中太过粗心或者头脑发热而招惹祸端。

侄女是我们姊妹们下一辈中最大的,看来转眼之间,这个家族已经快有下一代主宰了。大侄女很懂事,虽然和老家的亲人见面少相处更少,但对待她的亲人是有感情的。我的女儿呢?现在已经快2周岁了,她将来会怎样呢?

大哥在吉林开鲁县工作,原来属于内蒙古,据说是去年才划归吉林管辖的。大哥原来当兵,是林副主席的战士,辽沈战役受伤后留在东北,后来在那成了家,现在是一个什么局的主任。在我心目中,是个有能力的人,在政治上、生活上,给我们立了榜样,他教子有方,孩子们都很懂事,他的一切也是最让父亲引以为荣的。而我呢,不仅没能力,都不能和孩子在一块,幸亏露她妈是个有能力的人,这便是第二代幸福的基础。

孩子,能否出息,和父母的教养是有关系的,对待孩子,也应该从两方面着手,既要有慈爱,还要有从严。想想自己的父母,父亲是严父,能压住他的子女,而使我们少犯错误,而母亲又是真正的慈母,对她的儿女是那么多慈爱------

晃眼间,我就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可仍旧在虚度时光,应该树立信心,向一个远大的目标努力。

前几天,二处新来了一位女同志,都30岁了还未有对象,说自己上了17年学,大学毕业分在了我们单位当工人。她还说,呆在济南城里有什么好,广阔天地才大有作为呢,所以她就报名到三线工地来了。我问她你上了那么久的学,现在却来学瓦工,当壮工,你是怎么想的呢?她却说了一段令人深思的话,她说:我的同学说后悔上多了学,早工作的人,又学了技术,又工资多,而我们上了十七年学,年龄也大了,又没有技术,工资又少,有什么好呀好!但我对上学至今不悔,并认为是一种万幸,反正自己有知识自己用起来方便。至于为什么学瓦工当壮工,我就要证明,知识分子不比工人差,女人也能比男人强!

这一席话对自己确实是个教育,自己仅仅上了11年学,高中没有读完就走上社会,而且至今已参加了8年工作,又当了6年的技术员,或多或少也学到了一些实际本领,并且自认为学什么也没感到困难,可即就如此,在读书消化能力和视野见识方面,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现在也没什么可后悔了,反正已经认识到了知识是一切工作的基础,那么就得调整思路,今后,仍应该加强业余学习。

近来,自己就养成了阅读报纸的好习惯,这对了解国内外大事,增长知识,特别是紧随运动方向都很有好处。

年8月18日星期二晴

这几天特别热,而且有小咬的袭击,不,是纠缠。

星期天(16日)花7块钱买了一条褥单,得对付夜凉和小咬。经济上的确太紧张了,这简直是口中夺食!

今天必须把黑板报先写出来,然后再干别的,否则,让人家看不到搞宣传的成绩,就会被指为“消极怠工”了。

几天来,关于回山东的消息几乎已经公开化了,传言九里的四处人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只留几十人的善后。这边二处、三处的也有发车,在往山东运东西了。

想象中,将来回到大家,回到小家,大家将是什么样的大家?小家,将会是什么样的小家呢?估计一切都不容乐观。

对于云,她什么方面都好,就是太倔强,缺乏谦让、和睦和团结的性格。现在两人是分居两地,可以维持现状(较好)的关系,而在一起时仍旧避免不了不打架、或者也算是“斗殴”的不良现象,就和年初探亲的那一个多月一样,想起来就让人头疼。

然而去年云来川的两个月为什么却和睦亲切甚至是甜甜蜜蜜呢?难道是因为缺钱,因为住房,因为两地分居,因为孩子生病?难道和我的家庭或者我对待小家和大家的态度有关吗?或者还都有关系呢!

依照上述的担忧,我对马上回去,心理上准备真不够,对未来一切想象的美好并不乐观。我甚至后悔自己犯贱,对自己写信过分地索求云写信给自己的行为而遗憾。而这一切都是空虚和孤独以及无法实际担当的责任感给造成的。

柔弱男人的善良也许非常廉价,特别在强势性格的女人那里。

年8月20日星期四

今晚上全公司在川人员全部现场参加批判“刘、张”大会。

对“刘、张”的尊姓大名是第一次公开,其实早都不是秘密了,但据说没有撤职被挂起来了,他们的一个手下姓王,是宜宾的革委会主任,在北京的学习班上听到中央领导批评他的过错,吓得不得了,在宾馆就自杀了。

会底下有人议论,那个姓刘的和姓王的都是山东人,张是刘的老婆,都是跟着西南服务团到四川的山东老革命,真不明白,这些老革命怎么也犯严重的错误呢!

人不能忘本,忘了本,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为老几、当年为的啥闹革命了。

今天又有人传说,说我们今年年底才能撤回山东,爱什么时间什么时间吧。

年8月22日星期六

今天,整个工程处召开全体大会,终于正式宣布我们回山东的事。------到期了,终于到期了,但是,我们也老了,虽然不是年龄老了,但是朝气蓬勃的时代已过,也许,未来就真的没有出息了。

还说是分批撤回,长的还需要4个月,短的则2个月左右就能离开四川。具体撤回去在哪里安置,等待另行通知!

这消息简直还不如不说,或者到安置方案有了着落一起宣布,这么说让人心七上八下地没着没落,真是岂有此理。

年8月28日星期五

连续了多日的晴天,给工地扫尾大会战创造了绝好的天气条件。昨天去工地看看,三处施工的里桥下水道已快过河,这边二处的也到三车间以北了,很快就能到一车间,不过,土方量依然很大,天热,同志们都很辛苦。

今天下午,把黑棉袄和衬衣、衬裤都洗了洗,感觉时间过的挺快,九月份马上就到了,如果忙起来,一不留神就到了十月。

晚上依旧是两个小时的“一打三反”学习,据说,XX六一部队与XX四四部队换防,乐城革委会大摆筵席,还带剧团慰问演出,最后导致有支左军代表的单位互相仿效,有一个部门只有一个军代表,居然办了五桌酒席------,这事被告到了四川省“一打三反”运动小组,又传到了中央,上面正在查呢。九里工地那边,四处的山东建设工人撤离时没有搞这些活动,真让人为之庆幸。领导安排下一步得宣传一下这方面的事情,防止顶风犯错。

年8月29日星期六

今天上午去乐城街上补衣服,看到街上批判“刘、张”的大字报铺天盖地,还有很多漫画,有两口子钻一个被窝密谋干坏事的漫画,也有刘嘴馋了安排人专门上老家弄煎饼到宜宾的漫画,真是搞笑死了。

那么大的官,居然还馋老家的煎饼。让自己老婆给自己做不就行了?原来他老婆是河南人,不会做,是他老婆派人到沂蒙山区给弄来的煎饼,这两口子原来一个是宜宾专区地委书记,一个是宜宾市委书记,两口子开店,一个鼻孔出气,不做坏事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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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情况的以为他们是土老帽,老帽就是老帽,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他们保持艰苦朴素的革命传统呢,真是个“煎饼”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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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不学习,都在我们屋里打塑料扑克说笑话,说着笑着,却见同屋的老李喝的摇摇晃晃回来了,快40岁了,大声地哭,弄得大家莫名其妙。原来,他弟弟来信,他在家乡的小儿子快要开学下河游泳被水淹死了。

怪不得他下午多半天都不言不语的,晚饭也不吃也不待在宿舍,在场的一多半老乡都哭了。老李平时多乐观一个人啊,几乎把发的所有工资都寄给老婆了,自己吃最便宜的饭,顿顿咸菜------,再等一两个月就能团聚了,但是,这下子算是要老李命了。大家哭着都不哭了,整个屋子都沉默着,只有老李一个人在哭,哭声划破了乐城北部的夜空,引来了三线工地更多的老乡,也都站在屋外,先是叽叽喳喳,然后便是集体沉默------

老李只是个小人物,他接到信就找主任,主任也没有能力马上派车送他到乐城,即就是到了乐城,晚上也没有办法到成都,------而且,儿子已经埋了好多天了------

说实话,在场的每个人都伤心极了!

年9月1日星期二

时间的车轮碾过了川西南的八月,披着秋天标志的九月来了。

老李还是回去了,也许,老李不会再回来,不会按照正常的节奏撤回去。我看着老李的铺位,耳旁依然是老李沧桑耗尽一般的哭声,人生立马全都化成了一种悲怆。

进入了九月,每一个清晨都凉意袭人,而中午时分又太阳灼人,立秋之后也没怎么下雨。每天还是打响铃铛了上工,收工以后,照例是雷打不动的“一打三反”运动的两个小时学习,我依然是以宣传工作为主。

工地上的活,里桥到三车间处的下水道正在施工,铆焊车间正在砌墙,搞“大批判”后来又加强了力量,昨天新的大批判组集体去工程处开会,会议精神是继续深入地把“一打三反”运动搞下去,我的新任务是,抓紧时间画一些批判“刘、张”的漫画。

今天下午收到了二哥的来信,知晓了些家里的情况,父亲好像对我很不满意,说寄钱越来越不及时了。于是晚上开大会以后,给二哥和四弟都写了信,批评了一下四弟,希望能改改他那孤僻的性格。

晚上还约小沈见了面,谈了他的一些问题,因练武术和几个子弟发生别扭,打了人家,人家找到指挥部来了。都是朋友,临末了,别快回家了惹什么麻烦。

年9月2日星期三

今天上午,去商店买了将近10元钱的花布,不知道质量怎样,自我春节探亲走后,妹妹一直帮助秋云照顾露露,这当哥的虽然经济窘迫,也得多少给小妹妹一点礼物的,即就是没有帮助看小孩,只就兄妹感情,也得送小妹些礼物,多年来除探亲回去,还没有给过呢。

秋云好像又该来信了,------自己想她似乎又规律性,真是太没出息了。

年9月3日星期四

单就一天来说,总是不经意就过去了,但总体算起来回家的日子,总感觉很慢很慢。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再有两个月就能回家,可是,这都两个月以后了,仍旧还需要两个多月。

如果,如果再过两个月呢?是否就能跟云在一起呢?是否能天天看到我们可爱的璐璐呢?

现在,“一打三反”运动已经深入到了我们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从组里到队里,从队里到处里,直至工程处总指挥部,都展开了揭发和批判,人人都紧张“忙碌”,我作为兼职宣传干事,被不同的大会小会牵来调去,一点也不敢怠慢,这时候,我明白了大哥的教诲,翻开侄女的信重新看一遍,明显的,大哥那儿的“一打三反”运动早就开展起来了,大哥这是通过侄女的信告诫我该注意的问题呢。

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其实对每个个体,如何摆正自己又如何保护自己,学问可不是一般的深奥,我得谢谢大哥和侄女才对。

无论如何,今天早晚把黑板报搞出去。

年9月5日星期六晨

不知是该谢谢我得神经衰弱呢还是该为自己的神经质感到悲哀,我的梦有时就透射着自己生活的无奈。

昨晚又是一枕黄粱,情境是在父母的家中,父母,姐妹,他们都在家,我回家了,大家都在忙,都故意装作没发现似的,------我成了这个家不欢迎的人。------

虽然是个梦,可因此让我想到,人民都说兄弟们多了,一般是就数老二滑头,可在我们兄弟里,唯有二哥最老实厚道,可是在家,他总是得不到父亲的好感。从上次来信中科院看到,父亲对待已经中年的儿子,仍旧像对待未成年的孩子一样,非吵即闹,非打即骂,并经常木头棒子地摇晃着行使“家法”。我曾经因此开导过父亲,但因此也被教训并被归入同类,真是非常苦恼。

因此自己想,倘若自己回家后,如长期这样下去该怎么办?从经济上计算下家里的收入,应该比从前大有改观,可父亲为什么仍旧对我们这般克扣,而一点也不考虑我们的处境和生活,因此自己担心,回家后怎么办?我们应当想办法搬出去,不能在这个家里住,这样对各方面都是有好处的。

回想家中日常,母亲最慈祥,对每个儿女都非常关心,可是母亲丝毫却做不了主,且身体不十分好,其他姊妹们也因此劝过父亲不要对母亲说话呼来喊去,但一点不起作用,也都再不敢数落父亲了,这么下去,对母亲也是很不公平,最起码对母亲的健康会有不好的影响。可怎么办呢?

秋云在这离别的几年中,特别是婚后个把月我就离开了秋云,她一个人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的确也不方便,再怎么是一家人,也是个新媳妇,来自不同的家庭,怎么会一下子就非常习惯呢?她坚持到生孩子,坚持到孩子接近一岁,最后搬出去自己住一定也与家庭气氛有关,但假如真因为此,大可不必和我吵啊,她可以直接地和我沟通,说说她的委屈或者不方便,非但不说,就知道和我吵------

万一秋云还继续是这种性情,我回去后也照样耍她的倔强脾气,经常发性子,闹别扭,我又该怎么办?当然由于过去我的幼稚不懂得做男人的责任才引起了她那样,但假若这是她除了我的原因之外的个性,那我该如何是好!

这么日复一日的想,别说是会神经衰弱,有时候真的能使人绝望。都说天底下的人做女人难,我感觉做男人有时候也不比做女人轻松,也许仅限于我这种男人吧!

晚上和我们班长曲师傅说起家里的事及我的担心,曲师傅也同意我的部分观点,但他说,一般弟兄多的家庭,多数的老二是活泛一些,但对于我二哥,由于大哥打小就跟着大伯在东北闯荡,实际上二哥从小就担当了老大的角色,处处听话护着小的,也就成了老大的性格。而后来大哥在东北事业有成,光宗耀祖了,父亲当然高兴,相比你二哥的老实,自然超越不了你爸对老大的偏爱。

曲师傅好像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二哥实际的成长环境和经历确实也是这样的。可是对我媳妇秋云脾气的分析,曲师傅就毫不留情地数落起我来,说我怪不得“尿床”呢,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啊!

曲师傅德高望重,一席话说的我哑口无言,我得发誓提高自己,使自己快点成熟起来。

可人人都有自尊的,敢情,我同屋的李师傅把我的糗事传的满世界都知道啊,怪不得那段时间有好几个人和我开玩笑呢!唉,老李孩子都没了,就是回来了,我怎么会和他说道这事呢!

真是啊,不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也有难念的经啊!

年9月9日星期三

在星期天那天,天气特别热,我们几个人去乐城逛了逛,大热天品尝了乐城著名小吃“荤豆花”,简直是太好吃了。香香的,辣辣的,软软的,麻麻的,当然也可以不让放麻椒,又不贵,又好吃,想看看做法,可惜我看了好久也没看明白。

热脸最容易遭遇冷屁股,闷热天后面肯定跟着一场雨。果不然,第二天(7号)就是场雨,温度也急剧降了下来。同屋的老李没回来,就我一人,明显的,宿舍里都有些寒气了,但现在仍旧每天铺着草席子,穿着木拖鞋,也能混搭着过下去。

今天我们把第十期壁报贴出去了,今晚收听了中共九届二次全会公报,连夜写出了标语口号,明天早起粘贴悬挂出去。

年9月10日星期四雨

中共九届二次全会,于8月23日-9月6日在庐山召开。亏得昨晚没有粘贴标语口号,要么下了一晚上的雨,都得给淋掉了。中午9点多,雨停了,我们去贴标语,立即引来了很多人,还以为是回山东的通知呢。

不过回山东的事还确实有最新消息呢,新的说法是回去的日期延期到12月份或更晚些,要紧的不是时间,而是地点,最令人悲观的是不回济南,是回莱芜。莱芜离家仍旧几百里地,那我们现在这个家怎么办?云她一个人生活,假设再有孩子那就更无法处理了。

今天下午去乐城参观了‘一打三反’展览,看到了反革命分子的破坏和反革命集团以及贪污犯的实物和画片,从中说明,阶级斗争是激烈的、复杂的,毛主席的教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真是千真万确的。

回到单位,一定要举一反三,深入开展革命大批判,将“一打三反”运动进行到底。

年9月12日星期六

下午与刘海波去厂一同洗澡,小刘做阑尾炎手术差两天就四个月了,非常的“惜命”,说不过百天,那伤口长不严实,所以从来不敢洗澡,都快臭死了。

两人在澡堂子聊起回山东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回,回到什么地方去,其实真也不用操这个心,反正五、六年都过去了,我与秋云分居也有两三年了,何必计较这几个月?只是单位领导也是,一再的出尔反尔,都使自己不好意思再给家里写信了,免得再一次的让她失望。

搞笑的是过去出尽洋相闹得最欢的刘海波,这回倒是不愿意这么快就回去,原来,他住院的时候,迷上了同屋病友车老师家里的二闺女,他给我说他的烦恼,说如果自己留在乐城不回山东了,怕他妈伤心,但如果回了山东,车老师家的老二怕不愿意跟自己到济南去,到了也不好安排工作,这事都快愁死他了,他今天洗个澡理个发,然后就到乐城去找车家老二“摊牌”,这小子真是“疯了”。

对刘海波的个人感情我真是毫无察觉,怪不得他那时候住院上瘾不愿意出院呢。

实话实说,车老师家的老二绝对是个美人,个头不高,小辫不长,脸盘不大,可乌溜溜的眼睛大啊,飘忽忽的身材好啊,笑起来的确迷人,脸上两酒窝也很明显,我在给刘海波陪床的时候,见到最多的也是车家老二,当时她看小刘,我还以为看我呢,几乎好几次都看的我脸红了,后来的小刘,动辄就喜欢上乐城溜达一圈,咋回事呢,这下子终于明白咋回事了。

可是我也没法给小刘拿主意啊,只能给他使劲地搓背,把他弄的更干净一些,好让车老师家的二丫头别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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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了小刘的事,免不了又想到了自己。想到目前,自己的工作,单位的性质,联想到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女儿,也真是苦恼,但命运就这么安排了,有什么办法呢?只要在现有的基础上锻炼下去,干什么爱什么,我想也不会差到很大的程度。

年9月14日星期一

前天小刘洗完澡就直接上乐城了,昨天早上我来了好奇心,吃过早饭就去找小刘打听。结果连个人影也没见到,今天早上又去找他,结果发现这小子屁股撅半天上还呼呼大睡呢。

把他鼓捣醒了,问问咋回事,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小子说天不亮刚刚回来。再一问哪住的哪吃的?我的个大神啊,她俩拉对象居然藏在大佛公园差不多两天两夜,真是不要命了。

可刘海波说这都是车二丫头的主意,说正好前天晚上周六,昨天星期天,二丫头不上班,今天都得上班,只好分开了,否则车老师起了疑心,还不敲断二丫头的腿?看来,车老师家的老二真的离不开刘海波了,这刘海波也是死心塌地,连回不回山东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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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宣传栏怎么办的事,只好我一个人勉为其难了,小刘大白天睡觉的事千万别露馅儿,干脆撕巴他起来睡我屋老李的被窝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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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的时候见到老同学明伦,明伦哭丧着脸说,有可能回莱芜张家洼,距离济南还有差不多里地呢,说完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发狠话说谁挡他回济南他弄死谁。

唉,世事无常,谁也没长前后眼啊。

年9月17日星期四

无聊的忙碌和无聊的心境遇到了一块,生出来的日子当然地让人垂头丧气。

所谓无聊的“忙碌”,就是总指挥部(总公司)要开“三代会”,会前都鼓捣“决心书”,还有“喜报”,这都得“宣传组”搞。

所谓无聊的“心境”,就是家中不来信,虽然亲人是不少,但是谁也不来信,然而少给家中寄一回钱,马上就会不谅解。

为什么垂头丧气?看看现在这个样子,真是黢黑的瘦骨几根,憋屈的精皮一片。几年来背井离乡,活活地把身体给糟践了。可是将来还未必就能回到家乡,还有什么盼头呢?

年9月19日星期六阴

昨天接到云的来信,说是在本月13日中午,星期天,买了一辆自行车,凤凰牌的,价值是:.70元。

星期天我在干什么呢?我在为刘海波回来了没有恋爱谈的怎么样而操心呢,明伦在为能不能回济南操心呢,发誓谁挡他他弄死谁------

我在一个人办连自己都不信的黑板报,算计着礼拜一或者礼拜二发了工资后自己手里能剩下多少呢。

现在,我依然得赶快去搞我们的大批判,今天中午就得把第十一期搞出去。

年9月20日星期日

忽然想到,云去年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不,还有手表还没到手呢,

忽然想吃肉,但是食堂的肉菜太贵,而且不值。反正今儿休息,没事,自己弄了个铁筛子放地上捉麻雀,最后好久的时间,浪费了老李半把子小米,就捉了三个麻雀,更加不值,但是老李不来,小米捂了,估计连麻雀都不吃,终归还是划算的。

三个麻雀肉就三个小蛋儿,弄了点盐,电炉子上烧烤,味道还真不错。

年9月21日星期一

一个人的宿舍,感觉全是孤单。

也许孤单了,就想花钱,那自己也花点钱吧。

昨天刘海波进城去会车家二丫头,便让他捎两个衣服领子,这家伙昨晚并没有拿过来,不知是又没回来还是回来晚了还是忘了,都无所谓了,没买更好,买了也没用,白白浪费钱。

主要是现在不孤独了。

不过以后得记住,再孤独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就像两口子吵架,最好别摔自家的盘子碗一样,花了后悔,摔了还得再买!

年9月25日星期五雨

这些日子,总结“一打三反”的成果,今天开始策划国庆节宣传专刊。指挥部指示,计划到国庆,运动达到高潮,然后转入新党章的学习,要求宣传组认真对待,办一期最新的“入党申请书”的墙报专栏。

整个山东工程指挥部的“一打三反”运动,也有很多人被检举揭发了出来。有些人平常看上去很“老实”,结果发现他们很不干净。

令人非常感慨的是,今年元旦的时候,二处的丁XX跟厂那个女人的“私情”暴露后,丁XX都丢掉了副主任的官,这次运动,本来想借此批斗批斗丁XX,可二处的王主任却以人格担保,说丁XX与那女的并没有私情,特别是,那女人的男人和丁XX还是大学同学,两个男人都曾追求过那女的。“一打三反”运动查明了那男人文革武斗有命案,而且死的是那女人的父亲,结果就全清楚了,结果丁XX官复原职,那男人罪有应得,只是那女人最倒霉,给“杀父”的男人生了个女儿,还落了个“坏名声”。本来想抓住丁XX的短处治治丁XX,“一打三反”反而救了丁XX,真是无奇不有,比戏本子里的故事都复杂。

还有个事件,就是我们直属队这次揪出了破坏“清队”的XXX,平常太老好人了,这次居然胆大包天为阶级敌人鸣不平,结果被群众揪住批斗了好几个晚上,今天总指挥部发话,让把他放了。看来党的政策还是很宽大的。

年9月29日星期二

最近雨多,天气也冷了。

星期六洗过澡,回来就把凉席撤了,铺上新床单,并穿上了毛坎肩。

昨天收到了云的信,说是病了,但没有查出什么病,因此,他很担心,精神是颓唐的。我虽然心急如焚,可国庆专刊的任务还没完成,我的搭档小刘已经靠不住了,满心思都在乐城,恨不得和车二妹子天天见面。给云回信也只有明天发给她了。

另,昨夜写完日记,做了个很清晰的也很恐惧的梦,同时也是个很丢人的梦,在我们宿舍,在老李的床上,有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但是不是秋云。

年10月1日星期四

今天是国庆节,祖国21岁了。

听到广播中,北京很热闹,可是我们这里静悄悄的。本打算到峨眉山去玩,但没有车,只好不去。与滕远征和张东林去通江逛了一圈,下午一块又去看四川结婚的,晚上下了会棋,国庆就过去了。

听说在乐城,夫妻结婚时都会剪下来自己的一绺头发,绑到一块,放到一个盒子里保存,证明他们是“结发夫妻”。抛绣球最好玩,做伴娘伴郎最困难,花样太多了,滕远征看的非常入迷,张东林说没啥意思,我告诉张东林,说刘海波正在和个川妹子谈对象,东林说,这小子魔怔了,以后有他好受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的云呢,在这个节日时分,估计她不会享受这样的愉快。因为她性格那么沉静,不爱玩,不爱热闹,人愈孤僻,就愈不开心。我想象着她极有可能过着个孤单寂寞的国庆节,心里就难过起来。

我知道,一年一度,几年来她都是这样度过的,回到宿舍,感觉我们这今年国庆也是非常的冷清,连个电影都没放,往年都是连放三天的。只好,我带他们到宣传组,又喊来了几个平时的活跃分子,弹琴奏乐,下棋打牌,倒可以暂时忘掉对亲人的思念,只是暂时而已。

年10月2日星期五

今天与李宝庆见面了,我们一起去找明伦,三老同学在一起,非常开心。我说昨天和东林到乐城玩了,宝庆和明伦说今天再去,反正没事,我们就去了。

三个老同学今天再乐城照相馆拍了合影照,算是在四川的纪念,可惜没有东林,也是,昨天如果我们四个在一起就好了。

在我们仨回来时,看见消防车从我们身边疾驶,原来工地现场,老四处的草棚宿舍区失火了,大火瞬时把几十户人家,好几排房子都烧光了,一直烧到了正西面的两栋楼房跟前。

这处草顶房原来是四处的宿舍区,四处搬到九里水泥厂工地去了以后,这里就临时交给厂了,厂把一些住房困难的职工安排在这里,一共不到20家,我们还帮助修过房顶呢。亏得是国庆假期,大部分人都出去玩了,失火事故没有死人,但住在平房的户家几乎都烧得一无所有了,有几户人家从东北搬厂子来时,还捎来了不少红松木料准备给儿女结婚打家具呢,都堆在门口,这次也全烧得精光,唉,真是作孽啊。

现在分散住在山坡上宿舍的三处,还大量住着草顶子宿舍,秋天干燥,住这种易燃房太危险了,下一步宣传,这方面的安全问题必须强调,给云也写封信,叮嘱她注意安全。

年10月4日星期日

星期天昨日已休,今天大家上班。

因草顶宿舍失火,家属无房可住,工程处各处各队也组织捐献,最后总指挥部革委主任指示,把宣传组办公室和办公用品仓库腾出来安置了两户人家。我们宣传组搬到直属队队长办公室去,平时跟胖队长一起办公。

年10月7日星期三

5日开的全员现场会,即第三期歼灭战誓师大会,提出大战60天,彻底完成基建主体工程收尾任务。可第一期的时候整个工地就是这个样子,第二期跟现在差不多,这第三期要继续打“歼灭战”,歼灭什么?实际现场根本看不出歼灭战的味道来,等待上级通知回迁山东的命令才是真的。

打国庆以后,工地也的确没什么大活,我们宣传组搬到胖队长办公室后,小刘成了最不自在的人,在队长眼皮子底下,别说谈他和车家二丫的事,就是让队长知道了也不得了。

筹划着搞下一期的壁报,找参考书的时候,从搬过来的一堆办公用品中发现了一本裁剪衣服的书,看了看,简直是太奇妙了,太适合自己的兴趣了,决定抽时间把这本书刻成蜡板,印刷上几份,潜心学习,------女子喜欢的手艺为什么男人不能喜欢,艺不压人啊!

今天起学刻象棋,是队长的活,办公用品库房差不多就是队长的私房一样,好玩的东西真多,估计够瞎忙一阵了,孤独感也会减轻许多。可是思念女儿小璐,及其她的妈妈,怎么会因为工作或者瞎忙碌而减少呢?

年10月10日星期六

下午与小刘又去厂浴池洗澡,完了的时候在门外晕倒,眼镜打破了,头上还磕了一个大包,但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

看来死与活,平时都被人们过度的解释和定义了,根本没有活人说的那么多道道------

更奇妙的是,当时我“死”过去的时候,像睡梦中梦见了最甜蜜最幸福的时刻一样,又像好几个月没睡好觉终于躺在了一个非常舒服非常安静的地方,浑身神经中的困乏像粘在身上的游丝被一根一根抽走,抽走时的那般舒服,简直有无法形容的快感,当昏睡中听到小刘呼喊我时,感觉那么的不想睁开眼睛,就想昏沉沉的睡去,就这么离开这世界,无牵无挂,就当不认识任何人------

然而醒来后的活着的意识里,完全是自己对自己的厌烦和瞧不起,进而转化成自己对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欠债,尤其是对家庭对秋云的欠债,对女儿小璐的欠债,这些责任和债务逼着我不能死,我就真的不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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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医院的时候,也是我享受着死的快意和重新被活的现实需要唤醒的时候。后来我一直就悔恨自己的软弱:学文,你的身体不特属于你自己,你无权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因为秋云正在一天天地盼着你回去呢,女儿还不认识她的爸爸,我还没有享受夫妻生活的恩爱幸福呢,为什么要死呢?如果这样想,就是对家庭的犯罪,就是对父母的犯罪,就是对秋云和女儿的犯罪,因此今后一定要注意身体的健康,不准毁坏身体!

可即就是这样,我又不知道我会突然晕倒,我还是忘不掉晕倒后那种舒服的神经体验!------也许,这种体验已经烙在了我的脑海。

年10月14日星期三

医生开了病假条,允许我休息三天,加上星期天我能连续休息四天。

关于我晕倒的原因,医生说是洗澡时的水温水汽造成大脑缺氧,再者,入秋后天气转凉,浴室内外温差过大,突然出来刺激血管引起血压快速升降,几个因素叠加到一起,加上平时体质太弱,就导致了相当于“中风”的晕厥现象。而且医生说,早就让我加强营养,这么瘦弱,经常神经衰弱,抵抗力肯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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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值得记住的就是,我休病假的第二天,老李李师傅就回来了,一个多月没见面,老李至少苍老了10岁,有50开外的样子,头发白了一半,腰好像都弯曲了不少,面部表情与过去整天眉飞色舞的情形判若两人------,他看见我大白天钻在被窝里,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反手又摸了摸自己,却发出我并不熟悉的嘶哑的声音:学文啊,不热,你怎么也病了哇!

我连忙起来,冲上去抱住了老李:李师傅啊,哥哥啊,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跟见到了亲人一样。李师傅也哭了,但只是抽泣的哭,并没有出声。我哭着问嫂子还好吧,姑娘和老人还好吧,老李拍了拍我,说不要哭了,丫儿和她娘还行,小仔儿他爷护着他孙子一块走了------

天哪,人生的无常哪是我学文能弄懂的啊,这悲欢离合的形式也太过残忍了。------

连续三天,我都和老李在宿舍躺着。来的只有我几个同学朋友,海波,明伦,宝庆,东林还有藤远征,可每个人来了,临走都得听老李一句话,不要到处说自己回来了,他要和我一起,互相陪着,大睡三天三夜------

正好,刘海波负责了我和老李的打饭,我们俩拉着窗帘,我正好换上厚棉被,睡醒了,我就听老李一遍又一遍地说他家小仔儿的往事,老李每天都要说着说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一天却又重新换了个人似的,起身和我说:从今儿起拉倒,咱俩不再提小仔儿了,再提我和你急,就以现在为界!

明天就都得上班了,对我和老李,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我的生活,从此是身体和灵魂的重生之后应该开辟的新生活,老李的生活,也是面对现实重新做回一个乐观刚强的人。

年10月15日星期四

已经有接近三个月没有上第一线干活了,只在宣传组搞宣传,今天又出了一期壁报,内容是,再掀起“一打三反”运动的新高潮。

明天,我要要求到第一线去上班,具体任务是协助测量热力管道支座的定位、标高。今天又传来关于回济南的消息,说是先选一部分人提前回济南培训学习,我想,如果我能被选上,那就太好了。

去年的时候,以为今年的现在就该在家了,不过现在一切这么明朗,再坚持一下,几十天以后,不就可以见面了吗?即就是未来安排在莱芜,也不至于半年才能见一面吧!

年10月16日星期五

连续在第一线上班两天了,虽然跑跑颠颠累点,但收工回来,稍微休息浑身就非常舒坦。

具体的活是放线抄平,建设厂区管道支架,按要求,这个月必须完成厂厂区内的基建工程,现在,一些工队的办公家具都在逐步运走,明显的,很快就能回去。

相信,两个月后的这个时候,一定是坐在家中吃饭,然后和小璐一起玩耍。

年10月18日星期日

今天没有休息,连续工作了七个小时,仍旧是放线,------心里没有了负担,干活劳动就是最好的体育运动。

年10月20日星期二

被指导员叫了回来,说小刘一个人搞宣传不行,明天必须出一期黑板报,表彰第三次“歼灭战”中涌现出来的先进事迹,同宿舍的李师傅得到了总工程处指导员的大力表扬,要号召全体干部职工向他学习并给予物质奖励,回山东处理儿子及老人后事期间工资照发,报销来回路费,并一次性奖励慰问金50元。

我纳闷怎么写,奖励慰问金,到底是奖励还是慰问,指导员说当然是两个意思都有喽,怎么写你们宣传口的人看着处理。

后来听说,指导员对老李的照顾,刘海波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把老李的故事讲给指导员,听的指导员也眼泪汪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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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宿舍听老李说,整个乐城地区都在查夜,夜里别出去闲逛,听说前几天成都出了一个抢劫银行的大案子。可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过这个地方啊,别说抢银行,偷只没主的山鸡都没有胆子。

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剩余几十天的时间,但愿一切平平安安的。

年10月23日星期五

今天从总工程处传来消息,根据工地上各部门状况,直属队,二处,三处分三批撤离工地,根据我了解的信息,三处主要负责主体工程,早已没活了,很可能第一批,二处和直属队一直无法分开,几乎所有活都是互相配合,怎么个走法,真不好预料。

正好,秋云来信了,真是看信思人,多好的媳妇啊,真让人想的肝肠寸断,不思茶饭。看信中说家里一切皆好,小璐也乖,见不到,就赶快睡觉,看她们能不能来到我梦里。

年10月25日星期日

霜降大约快来或者刚刚过去,天明显冷些了,昨夜感觉盖了一床被都有些冷。

天虽然冷,但对于我来说,冷天的回忆正是我非常向往的。因为,我第一次认识秋云就是在冬天------

------那是年的冬天,我回家探亲,我们虽经人介绍,在66年见过一面,但一年通信也没超过三封,但还没有一起游玩过呢,还记得那是年济南的第一场雪,我们约在大明湖公园见面,记得在那冬天的公园的雪地里,我们走了好久好久,我都不好意思拉她的手,当我们走到一棵很高的树下时,还是她,从我后侧拽住了我的一只手,我转身便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我看着她乌黑深邃的眼睛,眼睛好像在给予我鼓励,忽然间,我松开她的双手,一下子就把她抱在了怀中。

只感觉她的胸膛温软地急促地起伏着,我的心跳好像比平常快了一万倍,没等她平静下来,就在她耳朵边表白:秋云,我喜欢你,记得她一下子抱得我更紧了,她咬住了我肩部的棉袄,嘤嘤地哭起来了------

后来,我给她檫了眼泪,再后来,我们在公园的连椅上坐着,一会儿拥抱,一会儿依靠,临别前,我大胆地亲了她的嘴唇,她也配合着我的亲吻,就这样,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心照不宣地认准,彼此就是彼此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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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继续相处了两个月,我们所有的最初的记忆都发生在冬天的济南的公园、商店、街角,电影院,餐馆,------,再后来,我们去东平她老家看望她病中的妈妈,还有少言寡语的爸爸,以及似乎对我有些“敌意”的哥哥,还有她家的一些亲戚------。

当我那年要归队返回四川的时候,在我的父亲的催促下,秋云答应了我们家人的要求,愿意嫁给我,我们在相识一年多相恋不足三个月的时候就成了一对夫妻,然后便是我第一次超过探亲假一个月都没回四川和她的“蜜月”,然后就是我回四川以后,技术员岗位的岌岌可危,然后就是我们家小璐的出生,然后就是秋云的第一次入川,直到我我再一次冬天的探亲-----,

我们美好的还有一些看似不美好的全部记忆都和凉爽的秋天或者严酷的冬天有关联,我能不热爱冬天吗?

写着日记,这些美好的回忆已经让我不能自已了,而现在,冬天又要来了,我又能和云团聚了,而且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还有很多的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呢,幸福的日子一定是卿卿我我的,长长久久的,将会留下多少比初见更美的记忆呢。

可更因为有了更多冬天的记忆,还有这些无奈的分离,也使我成长了很多,今年冬天回去,一定要对云从宠爱到溺爱,哪怕她是一块冰,我也要把她搂在怀里化开,因为她已经使我爱情的全部了。

您等着我的归来吧,我的云儿我的肝------

年10月26日星期一

昨天是个雨天,我触景生情,回忆了我和云的美好,现在心里还甜滋滋的。

今天在队长屋里上班,捡了些好的木料,准备做个小椅子,还准备再做一付小锯,慢慢做不着急,估计当这些完成的时候,也就是归期了,小椅子回家就是小璐的座位了。

下午,山东建设局的几位同志来了,不知道他们带来了什么新的指示。他们走后,队长回来了,说除了“一打三反”运动的学习班要继续走向深入外,就是布置运输施工机械及工地上的属于工程处的材料,除此之外,貌似没有任何大的象征。

最近几天仍然是跟小刘搞大批判的专栏,队长说,明天队部开会,我们俩可以自由活动一天,真是太好了,可是不知道壁报还得搞几期,不提前搜集材料,到时候可根本弄不出来。

年10月30日星期五

前天(28日)下午,云来信了,五日内接到了她两封信,这还是第一次。这回的信很短,就说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她要来川,要专门来看看我。另一件我29日便回信婉言拒绝了。至于她要来川,那就同意她来吧,尽管个把月我就永远地会回到她的身边。

也许我已经和云有了心灵感应,我25号写日记回顾了我和她从相识到相恋到成为夫妻,她也是同一天思念我不能自已给我写了这封信,而且迫不及待的等我的答复,然后就到我身边来。唉,这使我都品不出信中的滋味了,有时甜丝丝的,有时傻兮兮的,急切地盼望她马上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可也多少有些疑惑,我很快就要回去了,她为什么还说非来不可呢?为什么?至于我婉拒的另一个问题,我想,我们很久都没有生活在一起,为什么非要提出那样的问题呢?会那么准确吗?所以喜欢之余,脑子里又打了个问号,喜悦中纠缠着混乱。

医院看了看队里的病号,鼓励他们坚持信心,了解他们有没有担忧之类的。

从基地回指挥部,基地和建设方正在闹小摩擦,是关于搬家的事,有些属于建设公司的资产,想扣压下来,双方争执,引来了各自职工的围观,大有要打群架之势。

年11月1日星期日

终于盼来了第十一个月份,而且第一天便是个休息日,可以尽情地干些私事。

华海大哥家嫂子也来了很久了,我准备找嫂子检验一下我学裁剪的成绩。

上午洗了褥单和几件衣服,接着,就去和华海大哥家和嫂子联合裁剪了一件小棉袄。初来的几年,嫂子可没少帮我,她惊叹我手艺真好,夸我比女人都手巧。我正忐忑不安,还不知做出来是什么样子呢,嫂子这么一夸,我心里美滋滋的。近几天又抄了青岛出品的一本裁剪书,我想学会了减轻秋云的家务负担,要学习曲师傅为爱人分担琐事的作风。

下午,架不住刘海波的劝,跟他一起去乐城,见了车家二丫头,他们俩已经好的像一个人了,找我商量怎么告诉车老师,如果同意如何不同意如何如何大有私奔山东的劲头。然后我理发后回宿舍,也不知他们最后什么结果。

年11月3日星期二

昨天上午去参观“一打三反”展览,见到了二处的丁XX和那女的在展览馆外面说话,那女的好像在哭,我猜想丁XX可能要返回山东了,他有家也有孩子,他不能和那女人结婚,但我总感觉他们挺般配的,命运捉弄人,摊上了,有时就得认命,我呢,我也得认命。

俗话说想什么事来什么事,回到办公室,秋云最新的信就放在桌子上,是刘海波帮我拿回来的,听说他和车家二丫头的事,车老师说他早就有察觉,就是装作不知道,他们俩约会的一举一动早安排老大和老三跟踪监督了,说小刘聪明诚实、做人守规矩,就同意了他们公开交往,到乐城了可以家去吃饭。

而我的喜讯更是爆炸性的,云说她本月2号动身来川,并随寄她和小璐的照片各一张,那么说,她后天就能到啦?真是太惊喜了。可看到云的照片,她是太瘦了,为什么呢?

------“厚土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

来吧,来吧,我的云,我欢迎你,我的云,我会尽快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年11月4日星期三

昨夜一宿没大睡着,心情激动,难以缓冲。明天啊明天,希望就在明天,当我和我的云又一次在异乡见面时,是不是会有第一次见面一样的感觉呢?那是多么幸福的记忆啊,秋云,此时此刻,您大概已经快到成都了吧,你为什么不允许我上成都接您呢?要么我马上就能看到您了,成都是大城市,我接到你一定当场就抱你亲你才不管有没有人管呢。

可现在,我却只能躺在光棍床上写字,但我的心跟随着您。明宵明宵,你快点到来吧!

我告诉老李说秋云要来了,老李说他明天就住楼上空位子去,我说不用,已经在医务室对门找了间屋,被窝卷儿都铺好了。

年11月8日星期日

秋云的到来,激动的我三天都没有写日记。

11月5号上午,我和刘海波在办公室画画,其实根本就没有心思画,不断地跑到门外伸脖子瞧指挥部大门有没有车来。

差不多两年来,厂有乐城汽车站到基地的班车,一天好几趟,快到基地时,拐到基建指挥部大门,可看了三趟,都没见到车来,到第三次刚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听到汽车的声音,急忙奔出去,远远地就看着,我的心上人,我的云,楚楚可怜的云,提着大包小包,很努力的样子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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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云果然来了,当我拉住她的手时,她脸上很快就升起了两朵红晕,一对久别的夫妻,尤若重逢的恋人,小刘的打趣:说嫂子想哥了,哥其实每天都在想嫂子呢?这时候就发现云的眼眶里一汪汪的泪珠夺眶而出,划过双颊,两串泪同时滴落在地上。她转了一圈看我,说:你都差点死过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说完反而嘤嘤地哭出声来了。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原来她和东林的媳妇一直就有来往,两个媳妇常常从对方男人的信件中了解关于自家男人的信息,好像自家人信中全是谎话一样。就这样,无意中知道了我洗完澡“中风”的那回事,从此就心神不安,写信一定要来,要看看自己男人的活人,到底怎么样了。居然还担心自己男人“废了”要来试试,看能不能再怀个孩子,甚至连个把月就能见面都等不及了。

一切的情形基本都明白了,云的疑神疑鬼,同时也是对我最深的爱。这个一直让我疑虑重重很多事百思不得其解的女人,她其实是那么的聪慧贤淑,她这么憔悴,完全是担忧自己男人造成的,良心上,我已经对不起她了。

当天,我们很轻松就收拾好了医务室对门的房间住。她的身体果真不是很好,与我一样,也得了神经官能症。好在已经相聚了,尽管是在异乡,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任何忧虑,假如我们能在一起久一些,再久一些,我想我们的身体都会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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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后的第二天第三天,就是前天和昨天,洗了不少衣服,还洗了蚊帐,她还带来了许多吃的东西,有花生油,有麻汁,有虾酱,还有肉以及衣服,行李很沉重。她这么瘦弱,为什么不嫌累呢?

今天我们俩看了大夫,到通江去,给她抓了几副药,也买了些熟食及拌菜回来。

下午,明伦、宝庆、海波、藤远征,马修瑞,王克宁,赵伟忠,沙明他们都来了,就不见张东林来,原来张东林媳妇早给张东林来信,说自己把我中风的事给说漏了,正“吓得”不敢露面呢。我叫刘海波找上小沈,去把张东林抬也要抬过来,小沈是练武术的,他一个人就能把东林给“押送”过来,------我怎么会怪罪东林和他媳妇呢?我们的团聚应该感谢他们才行,第一杯酒就让他先喝了才好。

果然不一会就都来了,大家起哄要看我们喝交杯酒并亲嘴,哪里能答应他们啊,都老夫老妻了,大家也没真闹,但明显酒喝的都不少,在东林的劝说下,最后说让我们“早入洞房”,都各自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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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家走后,我就看秋云很累,她实在是太累了,我让她先休息会,我得去参加雷打不动的“一打三反”“学习”,其实,队长知道我的事,很快就找理由打发我走了------

我回到屋里,准备了一会,准备给她表演我裁缝的手艺,我准备好了,她也醒了,她早知道了我学会裁缝的事,所以并不惊讶,反而是她给我讲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尤其是小璐的,直到我们相拥而眠。

子夜时分,我醒了,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睡熟,起来,看着熟睡的我的她,刚才就在我怀里呢,这会儿,轻轻地鼾声,就如我梦中的女神,她的长发披撒在我身旁的另一个枕头上------睡得那么宁静,安详------

我呢?还是经常会失眠的老毛病,下床,打开台灯,一会儿回头看她一眼,很快地写字,用日记记下我们重新团聚的这一段时光。

再说一遍,谢谢您,我的肝儿我的云。

年11月15日星期四

和云在一起,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一个礼拜。最近工地也没什么需要我出工的要紧事,除了把一期壁报办出去,也没干别的事情。

云呢,老是喜欢在屋里待着,每天就知道干活干活,洗洗涮涮,给我同屋的老李把铺的盖的全拆洗了,把我其它几个单身朋友的床单呀,蚊帐呀也都该拆的拆,该洗的洗。中间我把几位师傅一块约到华海大哥家,她和华海家嫂子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山东口味的菜,都是一帮不是长辈的长辈,算是感谢了多年来对我的关照和指导。

有点让我着急的是,干罢活她也不愿意出门走走看看,就在屋里静坐或者躺着,熟人们也都替她闷得慌。但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似乎一点爱好也没有,我总是千方百计逗她愉快,但总是收效甚微。最不好理解的就是,她沉默寡言,见到人都不怎么说话,显得都有点不礼貌,然而因此就断定这是她的缺点吗?的确不好这么说,反正我也没法让她和人见面时活泛一些,热情一些,只好自己个别的和朋友们同事们多些解释,但不少人反而都夸她识得大体、懂得矜持,还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呢。

当然我也知道,她的内心是非常善良的,绝不是看不起人之类。

今天我们俩步行到乐城,无非是逛逛马路,看看名胜,我领她到乐城大佛脚下,实现了我曾经的幻想,可她也没显示出对这些风景名胜多么浓厚的兴趣,倒是喜欢看看我信中说过的乐城名吃,说看会了回家做给我吃,她哪里知道,不尝不吃怎么能会做呢。

傍晚我们回来不久,房间里又来了很多朋友,带来各种好吃的,说来感谢嫂子或者弟妹的帮助和洗洗缝缝的辛苦,弄得云都不知怎么回答,一个劲地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表情也是不好意思。但大家并不介意云的客气和“冷淡”,一直玩到很晚才散去。

晚上,云和我说起她想回去,可是才来了十来天时间,为什么要这么快回去呢?云说;你好着我就放心了,再者也是请假来的。

年11月18日星期三

今天办了几件事,做了一对小马扎,两人配合穿绳子,发现云的手非常巧。然后去指挥部找指导员说明云的事,指导员安排办公室的小何开好证明信,指导员签字,盖上了工程指挥部的公章,让我寄到云的单位,说就凭这个就能再给半个月的假,而且不影响工资。

这可太好了,云也非常高兴,愿意继续待在这里,还说愿意到处看看呢。

总之直到此刻,我们团聚两个礼拜六,我们一点都没有拌嘴,一切都好,非常和谐,包括那事,也非常和谐。

年11月21日星期日

这几天基本没什么活了,经报请上级允许,为便于迁回山东物品材料的运输,“要求”木工组为部分科室人员和木工组工人自己每人打两个箱子,科室的“用途”是装运办公物品,木工的“用途”是收纳木工工具。

手艺好的师傅多得是,我基本插不上手,只好每天和秋云要么通江赶场,要么乐城逛街,好歹把她从屋子里解放出来了。

今天一起到乐城认识了小刘的“女朋友”车家二妹子,小刘说正在找指导员说情,如果成了,女朋友就能调入建设局,他们就能一起到山东工作,如果不行他就打定主意不回山东了,跟车二妹子在乐城过一辈子。

回来又路过通江,买了两个背斗,到了宿舍,明显地感觉到人在减少,都说今天又走了一部分人,坡上三处的基本全走了,只剩下七八个人计划随直属队押车回去。

遇见直属队队长,队长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俩说,学文啊,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媳妇不用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再过差不多十天,就安排你陪着媳妇一起回山东。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我瞬间激动地语无伦次,用皮包骨头的身板抱住了低矮胖圆的队长想表示一下感激,只是没抱起来。

年11月26日星期四

转眼四五天又过去了,每天都过的不紧不慢,从从容容。重新审视已经生活了近五年的环境,感觉乐城的郊外也不显得单调了,岷江的水流也都是欢快的节奏,没挑干净小石子的大米饭硌牙了,也成了生活中最美的插曲,------看来三线深处的乐城好不好,已经有了最正确的答案,那就是,无论在哪里,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最好的地方。

然而虽说是轻轻松松,有时也是忙忙碌碌。说轻轻松松,就是每天的一日三餐照常开饭,可你去不去吃都没人过问了,晚上政治学习的铃铛照例还响,可总是从没有人发言到瞎扯淡然后到主任来了宣布自由解散------对我和云来说,首先是云居然迷上了去通江赶场,还迷上了当地的美食,而且我们还去工地北面古村庄的小山上采撷了一些茉莉花,初次约会那种恋爱的感觉全回来了------。如果这些都不算“忙忙碌碌”的话,那么整理行李可真是忙坏了我们“小两口”。

那天,直属队的胖主任传达上级通知,让我们迅速整理衣箱及多余的被褥杂物准备集体托运,我和云“通力合作”,很快便把五年的破烂打成了三个箱子,加上扬琴与工具箱凑足了半十之数,这下子,我的所有“家当”包括我自己,全落入了云的掌握之中。

行李走了,忽然好像把家也托运回去了,生活啊,永远是矛盾重重又实实在在的,谁懂了,谁适应它,谁就能成为幸福的人。

年12月1日星期二阴

充满期盼的日子有时候会产生预想不到的意外,也许自由散漫的政治学习引起了指挥部高层的注意,从昨天起,工地上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了。整顿纪律的学习班逐渐升级,昨天和今天都是召开尚未离川人员全体大会。

还有,公司从工地的民工里招收了50多名新工人,他们都是自愿申请到山东工作,已经集中培训学习多日,将随主体队伍一同撤回山东。还有,小刘的女朋友车二妹子如愿招入山东建设局四川建设指挥部,将和小刘一起作为留守人员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至于什么时候撤回山东,暂时无法确定。

我必须归队参加各种会议,而秋云没了我的陪伴,就又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睡觉,睡觉看书,难得出门晒晒太阳,不过连日来天气也是阴湿潮冷,并没有太阳而且恐怕离川之前都未必有晴天了。

然而即就是这样,大家的行李什么的都托运走了,几乎都只留了最薄的铺盖,有的人干脆什么也没留,每日和衣而眠,只等那一声令下,北上回家!

年12月3日星期三晴

计划跟不上变化快,就跟我预言临走前都不会有晴天了一样,今天奇迹般的风和日丽。

昨日,正在原临时工集体居住的草棚里学习“两个决议”,要求沿着两个决议指引的方向前进,进一步掀起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热潮。按照林副主席四个第一”的要求指导学习——人的因素第一,政治工作第一,思想工作第一,活的思想第一。

可是,还没有明白“两个决议”的具体内容,就接到新的通知:所有带家属的可以先走。有意思的是,秋云是来“探亲”的,我们也被归纳到“带家属在川生活工作”的一类,离开会场就去乐城买票,明天,也就是12月4日即可去乐城乘车离开这地方了。

而这时候,我的“小云”却成了个“睡憋呼”,自从这次来川,她最喜欢的并不是闲游多动,而最擅长的却是休息静养,居然对育儿知识情有独钟,从家带来的一本都翻得卷边了。

午饭之后,不得已我也陪她睡下,可刚进被窝,小刘又喊,说队里通知去起粮票,于是起来起粮票,木工组里的没走的师傅们工友们和几个老同学都在等候着和我们道别送行,可没等我们一一握手,就都被喊着开会去了。

晚上,还有来送别的,可云仍旧睡,都说,女人嗜睡相当于美容,而且有助于长寿,也许,秋云不是为了这些,可能是身体哪里真的有些不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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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2月22日星期二

现在已是在济南,在正觉寺街临时借住的家中,住在这里,距离所里街父母的家中很近,但秋云上班却远了不少。

我的云已经上班去了,小璐跟着她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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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12月4日清晨徒步离开工地到乐城县城的,一行人一同乘车行走了三天两夜,于12月6日晚上到达了济南。

临行,我把其它一些物品送给了小刘和车家二妹子,连同特批打给我的两只新箱子还没来得及领到,也一同送给了他们俩。也许,很快就能在济南也见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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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结束了我在四川乐城三线建设工地五年半的生活,回来,被安排到山东济南建筑学校学习,学习政治以及业务知识。

但是不久,我又要离开这个临时借来的家,再此离开父母,离开我的云和女儿小璐,那将是多么不情愿又不得不服从调遣的日子,因为截止目前,我们撤回济南,原先的单位还没有明确接收我们归队,我们这个临时组建的“工程处”新的工地将是山东莱芜,这个刚刚动工不到一年的大型钢铁厂早等着我们呢。

也许,跟在四川时很多的奇迹一样,我的忧虑和困惑也会突然出现奇迹,或许,就永远留在济南,或者回老单位,我和云的小璐的幸福的生活也就从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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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济南后,我们现在所里街父母家中住了几日,后来借住到亲戚家在正觉寺街的小房子,大体收拾了一下,然后便是去运回来的行李,工具,打开,一些在川单身五年的“破烂”明显的已与这个家的摆设格格不入了,只好重新装箱,堆到不碍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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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身体不算好,但也查不出什么有名有姓的病,我感觉到了家的温暖,也感受到了她疼我的举动,我们的小璐仅仅两岁半,可什么话也会说,而且会数数、唱歌、跳舞等等,还能帮大人拿东西,小嘴很会说话,又很活泼,令人喜爱,抱起来都舍不得放下。

现在,我每天都骑自行车去建校“上班”,虽然不是学生,但在学校的气氛下,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

云又和我讨论再要个孩子的事,我们意见一致,自然也为再要个孩子非常努力。不过每天临睡着的时候,我最多的期盼不是孩子,而是一句重复了很多遍的话:但愿我能留在济南。

年12月26日星期六

这几天云都是二班,依旧是提前就溜回来。孩子在父母那,我们明显有些“肆无忌惮”。都说“好汉难过美人关”,我似乎有些懂了,但似乎更加糊涂了。

今天早上我跑完操就回来了,然后骑车子上她厂里玩,我们一同去了“东方红”买棉帽子,今天花了很多钱,可是到我们发工资还早得很呢,而且这次回来扣除路费也就所剩无几了,但我们依然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下午上所里街父母那,小璐很乖,一直玩到晚上,才抱着她回这里(正觉寺街)睡觉。

明天就是星期天了,明天怎么度过呢?明天打事到明天再说吧。

年12月28日星期一

小妹快初中毕业了,前天学校给分配了工作,今天头一天参加工作去报到了。是区办的“卫东电机厂”,厂子性质很不错,只是目前规模小一些。

家中最小的妹妹也工作了,但父母却仍然在经济上较糊涂,竟然要求妹妹做保证每月上缴工资多少多少,威胁不交就没有嫁妆。我从中说了几句,被父亲骂“滚出去”,无奈,我和秋云灰溜溜地离开了家,小露还没睡醒,就没有抱着一起回来,晚上,妹妹给抱过来了。

今天,秋云又是二班,下午不到五点就走了,我看着小璐睡觉,脸蛋红扑扑的,就是不断的咳嗽,不一会就有些哭闹------

我摸摸小璐的额头,很烫,小璐发烧了------

给孩子测体温,38.5度,我该怎么办呢?云今天怎么不早回来呢?我用毛巾给孩子降温,不久孩子睡着了,我就把这些记下来,甚至想发誓记下一笔,往后再不写日记了,跟着云学习操持家务照看孩子的本领。

年2月5日星期五

今天是大年初十,跟年春节一样,在今年除夕的晚上,我们一同回家包水饺,可谁也没有料到,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俩发生了恐怖的战争------

这个春节就这样悲痛的渡过了。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太伤心了——那还记它干什么呢?

可生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记住呢!

今天上午接到通知,各自去现在的临时岗位学习上级文件精神,成立接近6年的支援三线入川工程指挥部宣布撤销,六年前,从何处借调的再回到原单位去。

我,看来是应该回原建设局二处了。六年了,除了少挣一级工资外,一无所获,而今后一切都得重新打锣另鼓开张,可是自己已经30岁了,三十而立,留给我的是难以忘怀又难以驾驭的感情和家庭,难以复原又不痛不痒的神经衰弱,难以弥补又难以割舍的亲人情怀,难以忘却的和难以走向未来的无名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的包袱。

当然这与国家的三线政策没有关系,这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弱小青年在时代的洪流中无法自已的成长史,一起都是那般的冲动与迷惘,可现在已经如此了,还能怎么样呢?

年2月10日星期三

今天是元宵节。

我和秋云的关系似乎有些缓和了。当然,除夕的吵架与当晚谈到双方的亲人有关。

春节前,云的父亲来过我们的小家,我感觉到,老头对自己的闺女只能唯唯是从,诺诺连声------,我第一次发现,云的父亲,我的岳丈,在自己女儿跟前没有任何长辈的威严。也就在除夕晚上,我的父亲对我们子女“训话”,早就习惯了在父亲跟前“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我自然是恭恭敬敬,所有的训示答应的痛痛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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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回家之后,后半夜了,她挑起战争,对我的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在家的表现非常愤怒,认为自己嫁了一个毫无主见长不大的孩子,她发发牢骚也就罢了,我却不依不饶,翻出来她对自己父亲的态度,这便莫名其妙地激怒了她,如一头母狮子一般,一会吼叫,一会哭泣,最后发展到把我轰出了这处借来的“家”的家门,正月初一的凌晨,我独自流浪在无人的街心,望着万家灯火伤心------

还有,云在大约去年11月中旬最后一次“例假”之后,于12月入川“探亲”期间又怀孕了,入川怀孕也许是她最大的愿望,可两人关系都那么好了,为什么还要如此的歇斯底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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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还有很多需要我去修炼、成长并适应,这份感情或许就是爱情,还明显隐藏着很多我不懂或者不知道的秘密,人生的路,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我得去寻找,寻找我的出路,我们的出路,我们孩子的出路,可路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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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羊流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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